睿王甩開了魏太妃的手,冷聲道:“多日不見,母妃陪外祖父說說話吧,兒子還有事,先告退了。”
魏太妃再想抓睿王的胳膊,手卻隻是碰到了睿王的衣袖,手一握,兒子的這一角衣袖從她的手指縫裏滑過去了。“王爺!”魏太妃喊,往前撲時,沒撲到睿王,自己跌在了地上。
睿王聽到了母妃跌倒在地的時候,可這會兒他實在不想再待在這間大屋裏,睿王爺頭也不回的,徑直就這麽走了。
魏太妃趴伏在地上,看着睿王走出大屋,看着屋門被睿王撞得晃了兩晃,魏太妃突然就放聲大哭了起來。
魏老爺子上前扶女兒,可老爺子年老體弱,扶了好幾下,都沒能把魏太妃從地上扶起來。
魏太妃這會兒也不想起來,就趴伏在地上,跟魏老爺子哭道:“父親你看見了吧?他如今就是這麽待我的,他怎麽能這麽待我呢?我是他的母妃,我爲他操勞了半生啊!”
魏老爺子沒辦法扶女兒起來,便幹脆盤腿坐在了地上,就坐在魏太妃的跟前,低聲道:“夫死從子,太妃娘娘方才過了。”
魏太妃的哭聲一頓,無法置信地擡頭看自己的父親。
“我帶來的人少,區區數百人,”魏老爺子說:“先前我就擔心王爺看不上,如今看來王爺确是看不上我這區區數百人的兵馬。想也是啊,秦王有三路大軍來襲,我這數百人的兵馬能做什麽呢?”
“父親!”魏太妃哭喊。
“太妃娘娘您聽我說,”魏老爺子虛拍一下魏太妃的手,道:“王爺若真到了要靠我區區數百人兵馬的地步,那才是壞事,想靠數百人的兵馬禦敵,這是螳臂當車,自不量力。”
魏太妃被自家父親說動了,是啊,若真到了這個地步,那她的兒子就真正是敗了啊。
“流民青壯組成的兵馬,”魏老爺子撚須搖一下頭,道:“到底能有多少戰力,我不知,太妃娘娘您也不知,王爺不用也是對的。”
“這是父親的一片心意啊,”魏太妃抹着眼淚道:“他看也不看,半個感激之心都沒有。父親,我不知道睿王怎麽會變成如今這副模樣的,他以前,他以前不是這樣的啊。”
魏老爺子怅然道:“王爺還記着我魏家的大錯,唉,我悔不當初,是我沒有教好那兩個孽子啊,那時候他們怎麽就有膽子,縱兵闖宮,想害太後娘娘的?我到現在也想不明白。”
一聽父親提這事兒,魏太妃的臉扭曲一下,她的兒子是什麽時候變的,不就是遇見莫良緣以後?
“罷了,”魏老爺子說:“待明日雨停,我就走。”
魏太妃說:“父親多留幾日就是。”
“王爺的命令怎可不遵?”魏老爺子說:“太妃娘娘要自己保重,還有公主殿下,有合适的少年郎,就讓公主殿下嫁了吧。”
老父親的關心之語,讓魏太妃痛哭不已,有心再找睿王去理論一番,可她現在連從地上爬起的力氣都沒有。
“給老夫安排一間房吧,”魏老爺子跟魏太妃說:“太妃娘娘也莫要再哭了,您這樣的哭法,傳出去對王爺不好。”
睿王都已經兵敗如山了,再傳個不孝的名聲?魏老爺子看着女兒搖頭,那意思是說,你這不是要逼你的兒子嗎?
魏太妃坐在了地上,命宮人去給魏老爺子安排一間客房。
魏老爺子看着宮人領命退出,連着深吸好幾口氣,跟魏太妃說:“這屋裏太悶,我想出去透透氣。”
魏太妃說:“父親去屋外站站就是了,我這裏如今也沒有多少人伺候,父親自便吧。”
魏老爺子從袖中拿了塊巾帕給女兒,自己起身往大屋外走,邊走邊道:“将眼淚擦一擦,莫要再哭了,王爺有自己的打算,那太妃娘娘就多爲公主殿下想想吧。”
魏太妃就坐在地上,手裏拿着父親給她擦淚的巾帕。這股傷心,一時半刻消褪不了,魏太妃哭着哭着,嘴裏又開始咒罵起莫良緣來,若是睿王從沒見過這個女人該多好?她的兒子爲莫良緣這個女人傾心,違背了倫常,忤逆她這個母親,與母族反目,不續娶,不生子,連子嗣之事都不放在心上了,可如今莫良緣這個女人在哪裏?遼東軍又在哪裏?
魏老爺子站在大屋門外,看一眼面前的庭院,又看一眼孤身一人候在門外的小宮人。先原在門外候着的宮人太監,都去忙爲他準備客房安寝的事了,隻留下了這麽一個看着不過十二三歲的小宮人。
“我的管家在門房那裏,”魏老爺子跟這小宮人道:“老夫有藥放在他那裏,你去門房那裏一趟,替老夫将藥取來吧。”
小宮人看魏老爺子一眼,沖屋門裏道:“太妃娘娘?”
“去啊,”大屋裏,依舊坐在地上的魏太妃道:“趕緊去!”
小宮人應一聲是,慌慌張張地就要冒雨跑走。
“太妃娘娘,”魏老爺子卻在這時沖屋門裏問道:“能否讓這奴才過來伺候我?老夫習慣了他的伺候。”
“讓管家進來,”魏太妃便跟小宮人下令道。
小宮人領了命,冒雨跑走了。
熙園大門的門廊裏,魏老爺子帶來的管家聽小宮人說自家老爺讓他進屋去伺候,忙就着小宮人要走。
“慢着,”一旁的侍衛将這兩人給攔了下來。
小宮人說:“這是太妃娘娘的命令。”
侍衛看一眼這小宮人,跟四十多歲,長相普通的管家道:“你在這裏等着,我去禀告王爺一聲。”
“是,”管家忙就應聲。
小宮人也沒辦法,自家太妃娘娘她是怕的,可睿王爺也是讓她害怕的。
侍衛往正院書房方向跑去。
管家很是抱歉地沖小宮人一笑,小宮人受了驚一般,将頭低下了,這讓管家将到了嘴邊的客氣話又咽了回去,兩個人隻能站在門廊這裏呆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