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季幻再是睿王的親信,也隻是個秦王府的侍衛,不是朝廷官員,傳達自家王爺的命令這沒什麽,可他說叮囑周瑾的話,就明顯不合适了,周将軍是有将階的武将,你趙季幻是什麽身份?
周瑾抹一把臉上的雨水,看一眼趙季幻,周将軍神情淡淡地道:“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麽做。”
趙季幻這會兒也顧不上自己是不是得罪周将軍了,手按在城牆可垛口處,往城外又看了好幾眼,趙侍衛長跑下城樓,騎馬又往就位于東城的熙園跑去。
從東城坐吊籃出城的男子,這時找到了自己藏在官道旁樹林裏的馬,解了綁在樹上的缰繩,男子牽馬出了樹林後,翻身上馬,催馬便往前路跑去。
兩柱香的時間後,男子到了香州城外的一個名叫張家村的,很是不起眼的小村落。傅敬亭帶來的兵馬,就等在張家村中。
男子催馬到了張家村的張氏祠堂門前,甩蹬下馬,男子無視了倒在了祠堂大門前的幾具村民屍體,徑直跑進了祠堂。
祠堂裏,施洗硯坐在一張太師椅上,手裏拿着一本話本,就着燭光正看得入神。
“将軍,”男子到了施洗硯的面前,單膝跪地給施洗硯行了一禮。
出身落炎城施家的施洗硯生得白淨,很有些男生女相,燈光之下,這位施将軍的眉眼看着,更是帶着幾絲難以言表的柔媚之色。“起來吧,”也不擡眼看跪在自己面前的手下,施洗硯隻輕聲說了一句。
男子起身,從懷裏摸出一塊四方的黑漆木牌,雙手捧着,跟施洗硯道:“将軍,開城令在此。”
施洗硯這才放下了手裏的話本,擡眼看男子。
男子往前又走了一步,将開城令呈到了施洗硯的面前。
施洗硯拿過開城令,輕聲笑了一聲,道:“看來我們的傅學士很賣力氣啊。”
男子沒敢說話,施洗硯男生女相,可誰要覺這位好欺負,就大錯特錯了,這位頂着一張柔媚肖女的臉,下令屠盡張家村男女老幼的時候,可是半點的猶豫都沒有。
“城中的情況如何?”施洗硯手捏着開城令,問男子道。
“睿王應是有警覺了,”男子道。
施洗硯道:“現在守東城的人是誰?”
“是周瑾,”男子回話。
“他手下多少人?”施洗硯又問。
“八百人,”男子道:“若是東城告急,睿王可調集的兵馬應有三萬多人。”
“那熙園呢?”施洗硯說:“有多少人守熙園?”
男子低頭道:“魏大人傳說,說這事他無從打聽。”
“啪”的一聲,施洗硯将開城令牌拍在了身旁的茶幾上。
男子身子一顫,頭垂得更低了。
“讓下邊準備,”施洗硯語調平淡地道:“半刻鍾後,随我去香州城。”
“是,”男子領命,快步退出了祠堂。
天空又是一道驚雷劈下,祠堂的屋瓦一陣顫動。
施洗硯坐在太師椅上,側身看自己身旁的木龛,張氏族人的祖先牌位全都放在上面,張家村不大,可祖先牌位卻是不少,滿滿當當地,足足放了五排木架。
施洗硯看着這些牌位笑了笑,剛剛殺盡了這一族人,這會兒面對這一族人的祖先牌位,他卻一點都不在乎。落炎城破時,他施家不也被折家大公子滅了族?哦,這裏面還有嚴冬盡的“功勞”在。落炎城施家可是旺族,族人出相入将的不在少數,還尚過好幾位公主,可是最後還不是落了個被滅門的下場?
名門旺族尚且一朝鳳凰落地不如雞犬,滿門被殺,那張氏這個江南小小的一個氏族又算得了什麽呢?施洗硯站起了身,将披風的結扣扣上,落炎城城破時,他在秦王身邊效力,所以逃過這個死劫,将來他能不能重振施家的門楣,一看他自己,二要看秦王爺是不是能成皇了。
走出祠堂,外面的侍衛忙都挺胸站好。
雨下得太大,這讓施洗硯不滿意。
“将軍?”侍衛捧了施洗硯的戰刀走上前。
從侍衛手裏拿過戰刀,施洗硯提刀在手,也不說話,徑直走進了大雨之中。
十幾個侍衛也都默不作聲,緊緊跟随在自家将軍的身後。
施洗硯帶着八百人的兵馬,離開張家村的半個時辰之後,莫良緣一行人冒雨到了張家村前。
“有血腥味,”阿明仔在村前的界石前停了步,跟與他一樣騎在馬上的莫良緣道。
暴雨之下,蓑衣起不了擋雨的作用,所以莫良緣幹脆與阿明仔們一樣脫了蓑衣,這會兒莫大小姐也是渾身上下濕透,有寬大的披風擋着,她也不至于因衣衫濕透而顯了玲珑有緻的身材。
聽阿明仔說有血腥味,莫良緣就往村裏張望一眼,隔着雨幕,她隐約能看見村裏的燈火。
“太安靜了,”阿明仔這時又說了一句。
是太安靜了,一個住着人的村落,就算在大雨夜中,也不會這樣不聞雞犬之聲。
錢敬這時催馬跑到了前邊,他是沒聞見血腥味,開口便問道:“怎麽停下來了?不是說進村避雨的嗎?”
阿明仔跟錢敬說:“先生,前頭的村裏怕是沒活人了。”
錢敬身子一晃,差點跌落下馬。
阿明仔沖自己的兩個奴兵弟兄打了個手勢,這兩個年輕人便下了馬,徒步往張家村裏跑去。
“這裏離香州城很近了,”莫良緣這時跟錢敬道:“若是這村子出了事,那香州城也就難保要事了。”
錢敬這時在心裏禱告,千萬不要出事。
周淨這時開口道:“這怎麽會出事呢?秦王的兵馬還沒到啊。”他們一路上緊趕慢趕,恨不得吃飯睡覺都在馬上,就是爲了趕在秦王兵馬之前到香州城,他們難道還是來遲了?
“不可能,”錢敬這時果斷搖頭道:“香州城沒出事,不然我們不可能聽不到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