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們沒跟進屋,卻将屋門處看守了起來。
兩個被劉诏粗魯推開的小太監,不敢吱聲,站在了稍遠一點的地方,之後又在侍衛們的目光注視下,站得又遠了些。
看見劉诏不經通報就進了自己的屋子,傅美景發現自己沒有生氣,她如今已經沒有力氣生氣了。
劉诏也不是完全不講禮數,進了屋後,躬身沖傅美景行了一禮,道:“小的是來請太妃娘娘動身上路的。”
傅美景說:“現在?”
“是,”劉诏道。
“聖上身體不……”
“此處并不安全,”不等傅美景将借口說完,劉诏便道:“所以小的請太妃娘娘馬上動身。”
劉诏毫無商量餘地的态度,讓傅美景開始懷疑,這個秦王身邊的侍衛長,已經知道護國公的打算了。
“還有,”劉诏這時又跟傅美景道:“甯州城有太醫,太妃娘娘不用擔心。”
“好,”傅美景答應劉诏道。
“小的給太妃娘娘半個時辰的時間準備,”劉诏道:“半個時辰之後,不管太妃娘娘有沒有準備妥當,小的都要護送聖上上路的。”
傅美景沒再說話,隻點一下頭。
“小的告退,”劉诏又躬身給劉诏行了一禮,轉身就走了。
直到看着劉诏走出屋去了,傅美景渾身的力氣都消失不見,人癱倒在坐榻上,半天坐不起身來。現如今,連秦王身邊的一個奴才都可以給她臉色看,命令她行事了!
“快去收拾行李,”屋門外傳來劉诏大聲說話的聲音:“半個時辰後,我們就要離開這個小鎮子了,都給我動作快些,耽誤了聖上的行程,老子就宰了他!”
屋外響起衆人奔跑的腳步聲,還有衆侍衛的催促喝罵聲。
傅美景在坐榻上爬了兩下,讓自己靠着坐榻的扶手躺着了,按護國公的分析,他們如今不能去秦王那裏,現在傅美景隻能将希望放在護國公那裏了,希望這一次護國公也有辦法拖住劉诏這個奴才。
劉诏将幾個被傅美景帶出來的太監宮人,喝斥着去收拾行李,他馬上就又來找護國公。傅美景一個瘸了腿,連走都不能走的女人,劉诏還不放在眼裏,在劉侍衛長看來,護國公才是他要花力所對付的人。
護國公此時已經知道劉诏去催逼傅美景的事了,見劉诏來找自己,護國公沒多話,點頭就答應了劉诏的要求。
劉诏見護國公這麽痛快地答應,心裏反而起了疑,但這會兒護國公沒有異動,他也不好對護國公做什麽。
“離了杏花鎮,我們還有多久才能到甯州?”護國公坐在椅上問劉诏道。
劉侍衛長說:“還需四天。”
“四天,”護國公将頭點點,跟劉诏道:“你下去吧,老夫命人打點行囊,你最好去鎮上尋個大夫,讓他随我們去甯州,聖上的身體是真的不好。”
“好,”劉诏答應護國公道:“小的這就命人去鎮上尋大夫。”
劉诏走出屋後,護國公擡手按一下發漲的太陽穴,命進屋來的親信侍衛道:“你帶幾個人去聖上那裏守着。”
這侍衛忙應一聲是,快步出了屋子。
李祉這些天趕路的時候就坐在馬車裏,落腳休息的時候,就待在屋裏并不外出,所以劉诏隻是偶爾能見到李祉一面,他拿不準李祉這會兒是真病了還是在裝病。請個大夫并不費事,隻要給錢就行,想必這杏花小鎮上的大夫也不敢不接他的生意,所以劉诏倒不覺得護國公讓他請個大夫随行,是在給他添亂。
半個時辰很快過去,李祉被護國公身邊的侍衛抱出宅子,抱進了馬車裏。
劉诏親眼看着李祉被送上馬車,這才放了心,跟出了宅門的護國公道:“國公爺,小的請了一個大夫過來,”說着話,劉诏就指一指新被他花錢雇來的大夫。
大夫四十多歲的模樣,江南戰火紛飛,所幸杏花鎮還沒被戰火波及,所以這大夫看起來人的精神氣還不錯。
護國公看一眼大夫,隻點一下頭,自己便上馬去了。
“走吧,”劉诏指一下給大夫準備的馬。
大夫連聲應是,往那毛色深褐的馬跟前走去。
護國公坐在馬上擡頭觀天,天空烏雲密布,他預料得沒錯,一場大雨很快就要下下來。
傅美景這時也被人擡入了一輛馬車,沒上這馬車之前,傅太妃先對着前邊的馬車小聲喊了一句:“聖上?”
“母妃,”李祉的聲音從馬車裏傳出。
隻一聲喊,傅美景并分辨不出兒子現在的心情來,但确信李祉就在馬車裏,傅美景就放心了,這個時候隻要她與李祉母子倆能在一起,那她好像就還能有活下去的力氣。
“出發!”劉诏大聲下令。
李祉坐在馬車裏,他所在的馬車車廂布置還算不錯,坐墊厚且軟,還有放着一個小桌,點心茶水就放在小桌上,九連環這些讓他打發時間之用的玩具也在小桌上放着。另外車窗雖然緊閉,但車廂壁兩側都開有透氣孔,這讓李祉坐在裏面不會覺得悶氣。
将金質的九連環拿在了手裏,李祉的身體随着前行中的馬車晃動兩下,左手扶着小桌坐穩了,李祉把右手拿着的九連環扔在了車窗下。傅美景與護國公并沒有與他說多少事,但要去秦王那裏這件事,李祉是知道的。
睿王不是個忠心的臣子,可秦王就是了嗎?比起睿王,秦王怕是更想殺了自己的人。李祉陰沉着小臉坐在車中,沒人看着他,小皇帝也是坐得端正,他不想去秦王那裏,可他在傅美景和護國公面前,他都說不上話。
這個皇帝,李祉端坐在車中想,他還不如不當,這個想法他不是第一次有,而是有過很多次了,一個什麽事都不能作主的皇帝,他爲什麽要當?
江南小鎮,道路都修得狹窄,李祉一行人在路上一走,就将小鎮道路占得滿滿當當。鎮上百姓見劉诏一行人都是身帶兵器的武人,不得不避讓到一旁,但就是這樣,因爲道路狹窄,彼此之間的距離還是離得極近。
看看路兩邊離自己不到半臂距離的百姓,劉诏慢慢警覺起來,這麽近的距離,真要有人沖出來作亂,他還真防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