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曉看看嚴冬盡幹烈着的嘴唇,拿大個兒的茶碗給嚴冬盡倒了碗水,遞到嚴冬盡的手裏,小聲道:“快喝吧。”
“謝謝大嫂,”嚴冬盡端着茶碗跟燕曉道謝,道謝的語氣恭敬,也透着幾份親近。
燕曉笑了笑,說:“還沒吃飯吧?”
“沒吃,”嚴冬盡說:“一會兒我去叔父那裏吃,大嫂你不用爲我忙。”
聽嚴冬盡這麽說,燕曉便指一指屋裏的方桌,說:“桌上有點心,你餓了就先吃一點。”
嚴冬盡順着燕曉的手指望過去,方桌上放着好幾碟點心,嚴冬盡笑了起來,跟燕曉說:“好的,大嫂放心,我不會餓着自己的。”
“不用管他,”半坐半躺在床榻上的莫桑青,這時開口道:“他餓了自己會找吃的。”
“還是嫂子好啊,”嚴冬盡笑着聳一下肩膀,感歎一句。
嚴冬盡真心實意笑起來的模樣,沒有人會不喜歡的,“你呀!”燕曉手指點一下嚴冬盡,笑着往屋外走了。
嚴冬盡将沾雪之後有些濕了的外衫脫下,坐在了床沿上,仔細打量一下自家大哥,舒一口氣,說:“哥,你現在看起來好多了,傷口還疼嗎?讓我看看,”說着話,嚴冬盡擡手就要掀蓋在莫桑青身上的被子。
莫桑青擡手把嚴冬盡的手一握,說:“裹着傷布,你能看到什麽?”
嚴冬盡這才收回手,但還是問:“那還疼了嗎?”
怎麽可能不疼呢?
莫桑青笑一下,道:“不疼了,你不用操心我了,出兵的事都準備好了?”
一要談正事了,嚴冬盡的神情認真起來,揀着能說的跟自家大哥說,等把事情都說完了,見自家大哥沒說話,嚴小将軍便坐着又想了想,突然就又覺着,被他瞞下的事,好像也不是不能跟自家大哥說。
“就這些了?”莫桑青這時問。
嚴冬盡便又将自己跟誰誰誰處不來,誰誰誰對他的話陰奉陽違,結果被他莫叔父收拾了,誰誰誰私下裏拉幫結派,被他發現,下重手處置了,嚴冬盡這一說嘴巴就停不下來了。
莫桑青默不作聲地聽嚴冬盡說話,順帶抱怨。
“還有我與,”嚴冬盡最後說到了自己的婚事,想跟自家大哥說他與莫良緣已經有夫妻之實了,可對上莫桑青的眼睛,到了嘴邊的話又被嚴冬盡咽了回去。就算這會兒他大哥不可能有力氣揍他了,可嚴冬盡還是沒這個膽子說。
“你與什麽?”莫桑青問。
“沒,沒什麽,”嚴冬盡生硬地圓話道:“我說我與良緣要去江南了。”
這話倒是圓得上,莫桑青沒懷疑。
嚴冬盡不等自家大哥吩咐,主動道:“哥,我會照顧好良緣的,太後的那件破事,我一定會解決這件事的。”
“你要怎麽解決?”莫桑青問。
嚴冬盡說:“要是睿王爺赢了,那這事我會先問問睿王爺的意思,由他出面應該是最好的,他是攝政親王,他說一句話勝過我們說百句話。如果睿王爺輸了,那我就得跟護國公,還有傅太妃撕破臉了。不過撕破臉我也不怕,睿王一敗,那小皇帝的皇位也就完蛋了,哥,是這樣吧?”
莫桑青點一下頭。
嚴冬盡笑起來,說:“那我就這麽辦了。”
“說着容易,可做起來會很難,”莫桑青小聲道。
嚴冬盡臉上的笑容一斂,有些可憐地道:“那哥你要快些好起來啊,我要是做不好,就得看哥你的了。”
莫桑青搖頭,說:“這事我辦不了。”
嚴冬盡被噎住了。
“我的身體沒個幾年工夫是養不好的,”莫少将軍說:“也許将養數年,我也隻是能下地行走。”
“哪裏就……”
“我說的是實話。”
話被自家大哥打斷,嚴冬盡擡手抹一把臉,自家大哥的病情他當然是清楚的,不光是傷的問題,按花蠻子的說法,他大哥的胃疾也要命,而孫方明也是這麽一個說法。
“哥,”嚴冬盡無奈地喊莫桑青一聲,這弄得他連騙自己一下都不行了。
“辛苦你了,”莫桑青擡手在嚴冬盡的臉頰上輕輕拍了拍。
嚴冬盡扭頭看屋中的空地,吸一下鼻子才又轉過頭看莫桑青,“我會好好打這一仗的,哥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沒辦法安心養傷的。秦王那個王八蛋,就是我不收拾他,老天也會收拾他的。”
“還要小心,”莫桑青說。
嚴冬盡抿嘴沉默一下,擡頭跟莫桑青說:“你還是兇我吧,哥你這樣我不習慣。”
莫桑青被嚴冬盡逗得笑了起來,這還讨上罵了?
“等我和良緣回來,哥你得出鳴嘯關去接我們,”嚴冬盡提要求道:“這事你得答應我。”
莫桑青開口要說話。
“你一定得去接我們,”不等莫少将軍說話,嚴小将軍就又道:“我就這麽一個要求。”
“讓你莫叔父去,這也不行?”莫桑青問。
嚴冬盡搖頭,“不行,得哥你來。”
自家莫叔父的身體沒有自家大哥這麽讓人提心吊膽,嚴冬盡不是大夫,對這事兒他是一定辦法都沒有,那就隻能纏着莫桑青提要求了。他家大哥但凡應允的事,就會做到,所以嚴冬盡這與其說在跟莫桑青提要求,還不如說他在爲自己求一個心安。
答應了待自己與莫良緣回遼東時,出鳴嘯關去接他們,那大哥那時候身體一定是好轉的,不然怎麽出鳴嘯關接人?
“行嗎?”嚴冬盡眼巴巴地看着莫桑青。
“好吧,”莫桑青答應道,嚴冬盡在想什麽,莫少将軍清楚,他不知道自己到時候能不能去接人,誰能知道這場發生在江南的奪嫡之戰,會打多長時間?誰又能知道,他莫桑青的傷和胃疾不會再發生反複?可這個時候,這些話和道理,莫少将軍這個當哥的,都不能跟嚴冬盡講,這個時候他唯一要做的,就是讓嚴冬盡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