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良緣手指在嚴冬盡的嘴角拭了一下,小聲道:“心誠就可以,你做得來。”
嚴冬盡默默地将手裏的半個包子吃了下去,他不怎麽信鬼神之說,可又希望陣亡将軍的亡魂,能在将軍廟得已安息。
“什麽時候去?”莫良緣問。
“過幾天吧,”嚴冬盡說:“我還想去農莊看看,就要秋收了,我得去盯着些,也不知道今年給收多少糧食上來。”
莫良緣低低地嗯了一聲,就算嚴冬盡不去,她也是要去鳴嘯關外的幾個農莊村落看看的。
“唉,”嚴冬盡突然又歎氣,說:“這以前哪用得着我們操這個心?”
嚴冬盡和莫良緣在鳴嘯關長大,何曾操心過錢糧之事?将軍廟的葬儀之事,更是離兩人極遠。如今這二位卻是事事都要管起來了,莫良緣還好,嚴冬盡卻是不怎麽習慣。
“叔父剛才跟我說撫恤銀子,”嚴冬盡說:“我問陸先生了,還差着不少呢。”
莫良緣說:“還差多少?府裏可以撥些銀兩出來。”
嚴冬盡搖頭,說:“陸先生說他去籌,府裏的銀子你留着,不到萬不得已,不要拿出來用掉。叔父和大哥養身子也要銀子,好藥,好補品也不會就從天下掉下去,都得花錢。”
莫良緣不說話了。
“大哥的親事辦一下,也要花錢吧?”嚴冬盡開始跟莫良緣算,“叔父說不用大辦,可也不能就簡簡單單地辦一下吧?大哥沒什麽,燕曉姑娘會沒想法?哦,還有花面部,一個部落的人要吃要喝,這不得花錢?”
嚴冬盡一筆帳一筆帳地算着,越算越覺得錢不夠用,他以前不管事的時候,就沒這感覺。低頭看一眼食盒裏的肉包,嚴冬盡皺着眉說:“這包子多少錢?”
莫良緣說:“你連包子都舍不得吃了?”
嚴冬盡歎氣,說:“饅頭不是便宜些嗎?”
莫良緣拿了個包子,塞嚴冬盡嘴裏了,說了句:“吃你的吧。”省錢不是紮上嘴就能省下來的,再說他們也沒到連個肉包子都吃不起的地步啊。
“聽說江南人有錢,”嚴冬盡咬着包子跟莫良緣說。
莫良緣抿嘴道:“江南人有錢,你也不能去搶啊。”
“打仗是能來錢的,”嚴冬盡琢磨一下,說:“這次不與蠻夷打一場,那麽的流民我們也養活不起。”
“嗯,”莫良緣擡一下戴着金鑲玉戒指的右手,說:“不打這一仗,我也就沒有這個戒指了。”
“這是我撿的,”嚴冬盡說:“兵将繳獲的那些,我都覺得不好,讓分發一部分,還有的留着賣掉換錢了,”話說到這裏,嚴小将軍就又操心道:“也不知道能不能賣上價。”
“嚴少爺要賣什麽?”陸大公子的聲音由遠及近地傳了過來。
莫良緣看見陸大公子,忙站起了身。
“蒙大将軍呢?”嚴冬盡坐在欄杆上問。
陸大公子走到近前,先與莫良緣見禮,後打量嚴冬盡一眼,說:“他去軍營了,複生你的身體好些了嗎?”
“我能有什麽事?”嚴冬盡滿不在乎地道:“我叔父呢?”
“孫大人說,大将軍可能得休息兩個時辰,”陸大公子說。
嚴冬盡撇嘴道:“對我叔父,我們的孫大人就這麽一個辦法,讓我叔父多睡覺,就好像睡覺能治病一樣!”
“冬盡!”莫良緣手指戳一個嚴冬盡的肩膀。
陸大公子笑了笑,陸大公子從河西趕回遼東,一直就沒有好好休息過,所幸他正值壯年,在沒有受傷的情況下,陸大公子的身體倒還撐得住,隻是臉色看着也不太好。
“我陪陸大哥去看看我哥吧,”嚴冬盡說着話就要站起身。
陸大公子擺一下手,說:“我回頭再過來見未沈,複生,我們得去城外的軍裏了。”
嚴冬盡說:“去做什麽?”
陸大公子說:“我與蒙大将軍帶回來的兵馬,是去原駐地,還是留在鳴嘯關休整,随你下江南去,這事大将軍發話了,由你作主,今日就得定下來。”
由我作主?
嚴冬盡一陣心煩,頭還疼,他哪裏知道要留誰在遼東駐守,帶誰去江南與秦王拼命?
陸大公子看嚴冬盡又坐着不動了,便道:“走吧,嚴少爺,您這是還想我請您?”
嚴冬盡彎腰,從食盒裏拿了擦手用的巾帕,擦一下嘴,又将手擦了,才擡雙手狠狠地搓了一把臉,說:“陸大哥,你們帶了哪幾部的兵馬回來?”
陸大公子說:“這次過來的有……”
“唉算了,”不等陸大公子報人名,嚴冬盡就又道:“我去軍裏就知道了,陸大哥你不用說了。”
陸大公子說:“那我們這就過去吧。”
嚴冬盡坐着不動。
莫良緣這時道:“這兵馬要怎麽分派呢?”
陸大公子看一眼坐着不動的嚴冬盡,假裝不知道莫良緣這是替嚴冬盡問的,道:“這也沒什麽,有傷在身的将軍,一定是得回駐軍地養傷的。傷在身的,或者是受得隻是輕傷的,看他們麾下兵馬的情況再行定奪,麾下兵馬傷損得厲害的,在無兵員可補的情況下,他們自然就無法随大軍南下了。”
嚴冬盡說:“這事今天就能定下來?”
“能不能今天就定下來,這我也不知道,”陸大公子說:“不過這事總是要做的,做不完,複生你就得來向大将軍請罪了。”
将令完不成,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這是真得受軍法處置的事。
嚴冬盡又搓了一把臉,站起了身,跟莫良緣說:“我跟陸大哥去軍裏了。”
莫良緣有些擔心嚴冬盡,她看嚴冬盡是不太想辦這個差事的。
陸大公子這時跟莫良緣道:“小姐,這事隻能複生去辦,畢竟要帶兵去江南的人是他啊。”
主帥不點兵派将,那誰來?
“走了,”嚴冬盡從莫良緣的身邊走過,手輕輕與莫良緣的手碰一下後,嚴小将軍大步往前走去。
其實這個主帥還是應該由自家大哥來擔着的,可現在,嚴冬盡心下頗爲無奈,現在他大哥重傷在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