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桑青看一眼在床前伺候的兩個小厮,兩個小厮忙就低頭退了出去。
“怎麽樣啊?”嚴冬盡問:“哥你今天是不是感覺好一些了?”
莫桑青看嚴冬盡一眼,少将軍虛弱不堪,但這一眼,讓嚴冬盡有些心慌。“坐吧,”莫桑青說。
嚴冬盡就在床榻邊沿坐下了。
“怎麽沒把事辦成呢?”莫桑青也沒廢話,開口就問道。
嚴冬盡看看自家大哥搭放在錦被上的手,還好,這手沒握成拳頭,也沒有擡起來要拍他的意思。
莫桑青等了一會兒,才又道:“想好怎麽跟我說了?”
“我沒忍心,”嚴冬盡低頭道:“他喊我嚴舅舅。”
莫桑青半天沒說話。
自家大哥這一沒說話,嚴冬盡心裏就更沒底氣了,說:“折大公子讓我騙你呢,可我不想。”
“不忍心?”莫桑青問。
“嗯,不忍心,”嚴冬盡說:“他真喊我嚴舅舅,以前也這麽喊。其實想想,除了投錯了胎,五殿下就沒做過什麽錯。以前在宮裏,他差點沒死在他娘林妃的手裏,他這也是因爲這事才到的良緣身邊,良緣又将他從宮裏帶出來,從京師城一直帶到了我們遼東,他就沒離開過良緣了。”
莫桑青聽嚴冬盡說話,并不插話,也不應聲。
“我,”嚴冬盡雙手一抱頭,說:“我可能是鬼迷了心竅了。”
“那後面呢?”莫桑青問:“現在五殿下活着,你接下來要怎麽辦?”
“不知道,”嚴冬盡煩道:“養着他呗,還能怎麽辦?别說秦王和睿王了,他就是跟小皇帝鬥,他也鬥不過啊。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看,看命?”
莫桑青說:“看什麽命?”
嚴冬盡撇嘴,“萬一睿王死了呢?大哥我們要怎麽辦?擁立五殿下爲皇?”
莫桑青說:“現在睿王爺還沒有死。”
“可還是得做準備啊。”
莫桑青搖一下頭,“這種事做不了準備,你現在要做的,是如何帶兵南下,如何打在江南的這一仗。”
兵馬還在遼東未動呢,還沒見着秦王的面呢,你就想着争天下了這不是好高骛遠嗎?
嚴冬盡低頭認錯道:“我錯了,我不該起壞心,更不該對一個小孩子起壞心。”
“起壞心這沒什麽,”莫桑青卻說了一句。
嗯?這跟自己想的不一樣啊,嚴冬盡忙擡頭看自家大哥,這是不是怪他了?
“誰都有起壞心的時候,關鍵看你是不是做了,”莫桑青教嚴冬盡道:“你以爲秦王爲什麽要在這時殺五殿下?”
嚴冬盡說:“他怕我們擁立五殿下啊,難道這王八蛋還有别的目地?”
“秦王會承認這事嗎?”莫桑青問。
嚴冬盡說:“他當然不會承認了,這王八蛋壞事做盡,他也一件沒承認過啊,他現在不還說先帝爺是睿王害死的嗎?那王八蛋不要臉啊。”
“那麽好,”莫桑青說:“秦王不承認,林家是五殿下的母族,你說他們會承認嗎?”
嚴冬盡搖頭,說:“不會。”
“那我們說兇手是秦王和林家,會有人信嗎?”莫少将軍又說。
嚴冬盡想了想,說了句:“那有人會信,有人不信呗。”
“哪種人多?”
嚴冬盡又想了想,說:“娘奶那三個人都死了,我們沒證據了。”到了這個時候,嚴小将軍突然發現,他們還真指證不了秦王和林家是兇手!人死在你遼東大将軍府裏,你們說的兇手都死了,還有兩個遠在江南,你沒人證,也沒物證,要怎麽讓人相信下手害五皇子李袗的人,是他同父異父的兄長和他的親外祖父?
莫桑青這時喘一口氣,道:“是我們大将軍府殺了五殿下,我們要擁兵自立,要造反,複生我問你,這樣一來,你還能順順利利地帶兵下江南了嗎?”
嚴冬盡呆住了,造反跟不造反,這區别大了啊。如果他們隻是帶兵下江南助睿王,那沿途的官府,駐軍多半不會爲難他們,可你要是造反,沿途的官府和駐軍不找你麻煩?
“你要帶兵走水路,”莫桑青說:“這比走陸路好,可我們遼東軍這輩子還沒有打過水仗,你要在路上遇上哪支水師攔路,你有把握一定能赢嗎?”
嚴冬盡呆了半天,說:“可,可我們就是不擔造反的名聲,秦王就不會調水師攔我們的路了?”他現在怎麽覺着,走水路也有壞處呢?
“以前我也有擔心,”莫少将軍看着嚴小将軍道:“可現在我不擔心了,秦王的手應該還沒有伸到我朝的幾支水師裏。”
“是嗎?”嚴冬盡不明白,他大哥憑什麽做這個判斷?
“他要殺五殿下,”莫桑青低聲道:“若真論争天下,他殺五殿下,他這是在幫我們。”
嚴冬盡目瞪口呆,這事是這樣的嗎?想想,好像還真是。
“現在還不到他與我們争天下的時候,”莫桑青說:“他這會兒的對手是睿王,所以阻制我們南下江南助戰睿王,是秦王要做的事。”
“隻要給我們按上個造反的罪名,”嚴冬盡說:“隻要我們沿途遇上一個忠心報國的水師将領,我們到達江南的時間就會延後了。”
“看來你明白了,”莫桑青笑了笑。
“媽的,”嚴冬盡又抱了頭,他是真沒想到,甚至可以說,他根本沒有意識到,秦王那王八蛋打的是這個主意啊!想着自己險些一念之差要了李袗的命,嚴冬盡就後怕不已。
莫桑青看着嚴冬盡懊惱,說話聲越發低了,“我身體不好,不能理事,複生,以後你遇事要多想想。”
“我想了,”嚴冬盡沮喪道:“可我哪有李祈那個王八蛋奸詐?有種正大光明地跟我們打一場啊!”
“你覺得他會?”莫桑青笑了起來。
“不會,”嚴冬盡更加沮喪了,被秦王襯得他跟個傻瓜一樣,他就是個大傻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