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找個詞來形容遼東大将軍府這一家子,四個字就可以,嚴兄慈父。
莫望北閉眼躺了一會兒,感覺心口不是那麽悶了,才又睜開眼,看見嚴冬盡坐在他身邊,手裏拿着兩塊桃酥在吃,動作看着并不粗魯,但一塊桃酥嚴冬盡咬上兩三口就沒了,一看就是這孩兒饞了也餓了。
“路上沒吃飯?”莫望北問。
嚴冬盡聽見問話,忙低頭看自家叔父,将裝桃酥的點心匣推得遠了點,嘴裏含着半塊桃酥,鼓着腮幫子說:“沒吃,身上帶的幹糧都吃完了,良緣已經命廚房做飯了,可我想先吃一點。”
吃說糧食,這又是件讓莫望北憂心的事。
“軍裏有糧食,”嚴冬盡不等莫望北問,就說道:“真有糧食,鐵木塔的軍糧都在阿邱哥那裏放着呢,足夠我們遼東軍吃上一年的。”
“流民死了多少?”莫望北小聲問嚴冬盡道。
嚴冬盡說:“幾萬吧,具體的數字要等阿邱哥報上來,叔父,比起軍中的傷亡,他們這傷亡算少的了,我沒真讓他們去送死,流民是最後進鐵木塔的聯營的。”
“流民都回關了?”莫望北又問。
“還沒有,”嚴冬盡老實道:“我是這麽打算的,想從軍的,我們遼東軍就收了,不想從軍的,那阿邱哥那裏就發糧食,讓他們回香樟城徐願那裏去。”
“讓他們去香樟城繼續做流民?”
“當然不是,哪能讓他們白吃飯?”嚴冬盡說:“願意舉家留在遼東的,那讓給他們荒地讓他們開墾農田,還是想着走的,那就讓徐願把這撥人集中起來,派兵送他們走。”
“中原戰亂,他們就是走了,也還得回來,”莫大将軍低聲道。
嚴冬盡撇嘴,道:“再回來?天下間哪有這樣的好事?當我是念經不殺生的和尚了?見他的鬼去吧,再回來的,全抓軍裏去,反正軍裏要人。”
莫望北歎一口氣,對嚴冬盡的安排未置可否。
“陸大哥去辦這事了,”嚴冬盡說:“陸大哥是最心疼糧食的人,他一定能辦好這事兒的。”
“嗯,”莫望北應了一聲。
“那這事就聽我的了?”嚴冬盡問了。
莫大将軍說:“陸竹生都已在辦這事兒了,你還問我這事兒能不能做?”
“可陸大哥一定會來問叔父的,”嚴冬盡顯得忿忿然了,“他們都不放心我呢。”
“這次有誰沒聽你的将令?”莫望北果然問了這個問題。
“沒有,”嚴冬盡笑了笑,說:“大哥把玄鐵令牌給我了,軍裏誰能不聽我的話?那些吃裏扒外的,都被我大哥和良緣清理掉了。”
莫望北勉強擡手揪眉心。
“頭不舒服了?”嚴冬盡問,半趴了身體,伸了雙手替自家莫叔父按太陽穴。
“跟我說實話,”莫望北閉上了眼道。
嚴冬盡想了想,把自己跟楚安鄉的官司說了一遍,最後跟莫大将軍道:“他要來告狀,叔父你得向着我啊。”
莫望北又睜眼看嚴冬盡了。
“我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嚴冬盡說話的聲音小了些。
“他就這麽一個女兒,“莫望北說:“你當看不見,不就行了?”
嚴冬盡低了頭,嘟囔了一句:“那這事已經出了,我能怎麽辦?要我給他女兒償命嗎?殺她的兇手已經被朱九抓了,還要我怎麽辦?”
是啊,這佳人已逝,莫大将軍又能怎麽辦?
“叔父,”嚴冬盡喊。
“行了,這事我知道了,”莫望北讓嚴冬盡不要說了。
嚴冬盡松一口氣,這一關在他叔父這裏過了,那他就不怕他大哥有了力氣的時候揍他了。
“接下來的事,你有什麽打算?”又閉眼躺了一會兒後,莫望北突然就問嚴冬盡道。
嚴冬盡說:“叔父,我想盡快帶兵南下。”
莫望北的雙眼呼地一睜。
嚴冬盡還是替莫望北按着太陽穴,一邊道:“良緣和雲墨哥的意思,都是我們遼東現在不南下,可想必秦王也是這麽想的,我們要南下,得有兵,有将,最重要的是,我們手裏得有糧草,一時半會兒之間,我們可以調集南下的兵馬,但我們沒辦法籌集糧草。”
莫大将軍說:“可如今你手裏有鐵木塔的糧草?”
“是啊,”嚴冬盡說:“這軍糧我帶一半走就行,不夠的,我走在路上想辦法,總之我不想如秦王那王八蛋的願。”
“你有把握嗎?”莫望北看着嚴冬盡問。
“沒把握,”嚴冬盡說:“我就沒了去過江南,誰知道去了江南這仗要怎麽打?我也不知道,我去了江南,睿王爺是不是還在。但叔父,與其等秦王做好準備對付我們了,我們不如現在就發兵啊,不管他與睿王爺之間的這場仗打得如何,至少我有機會打他李祈一個措手不及啊。”
“秦王沒有準備,你不是也沒有準備嗎?”莫望北跟嚴冬盡道:“你自己也說了,你不知道去了江南這仗要怎麽打啊。”
嚴冬盡笑了一聲,說:“叔父,流民中有不少從江南逃難來的人啊,我不知道的事,我能問啊。把好處許出去,還怕那些打江南來的流民,不給我們遼東軍帶路嗎?我已經去信去徐願,讓他找人了。”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在嚴冬盡看來,行軍打仗也一樣,不等對方反應,你手裏的屠刀已經落下,那這人多半是會做了刀下鬼的。在黃沙堡,嚴冬盡戰前是做了諸多安排,但他圖得還是一個快字,将鐵木塔迷惑住,不給鐵木塔準備的機會,大軍再突然夜襲,近而赢下黃沙堡前的這場大戰。
“李運将軍戰死了,”嚴冬盡跟自家叔父說:“我不覺得睿王爺能支撐多少時日,叔父,以其等秦王把想要的東西都拿到手了,讓他心無旁貸,一心一意地來打遼東,我甯願在江南跟他拼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