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冬盡笑着起身,請花蠻子坐,一邊道:“伯父來了?吃過了嗎?來來坐。”
花蠻子一屁股坐下了,說:“我吃過了,剛才那個叫小王的小夥子給我送飯過去的,有酒有肉,好着呢。”
嚴冬盡就笑,說:“伯父喜歡就好。”
花蠻子跟前不見油花的三隻空碗,心裏覺得自家老二跟自己說得話應該錯不了了,這大魚大肉都讓他們給吃了,嚴冬盡這娃兒自己吃着素呢。
“嚴少爺,現在是不是缺……”
花蠻子正要問嚴冬盡,現在是不是缺吃食,他們父子不是嬌慣人,不用成天大魚大肉的吃,就在這個時候,樓上侍衛在喊:“嚴少爺,少将軍醒了!”
嚴冬盡沒急着往樓上跑,而是看着花蠻子說:“伯父缺什麽?”
莫桑青如今能清醒的時間不多,有時候是連着幾天的昏迷不醒,花蠻子知道輕重的,抹了一把臉,花首領跟嚴冬盡說:“快去看你大哥吧,我們以後再說話。”
嚴冬盡這才起身,走到樓梯口後,才用跑得往樓上跑去。
展翼也想去樓上的客房看他家少将軍一眼,可這會兒花蠻子坐這兒,他就不能走,不能把花首領一個人丢客棧大堂裏啊,于是展翼跟花蠻子說:“花首領,廚房今天還做了點心,我給您拿去,您等我一下啊。”
展翼說着話就跑了,花蠻子想喊都沒來及出聲。
上等的客房裏,嚴冬盡坐在了床前,莫桑青沒平躺着,而是坐在了床上,身後靠着軟綿的兩床被子。因爲腹部有傷,完全躺下後,會拉扯到傷口,反而是人坐着,莫少将軍腹部那道,可稱将他開膛剖肚了的傷口才不會發疼。
“怎麽樣啊?”嚴冬盡小心翼翼地問。
莫桑青輕搖一下頭,道:“我們到哪裏了?”
“過了放鷹城了,”嚴冬盡說:“還有七日,我們就回鳴嘯關了。哥,你還能撐得住嗎?”
莫桑青下意識就想說自己沒事的,可這麽說明擺着是胡說八道,于是莫少将軍幹脆不說話了。
嚴冬盡卻又緊張了,這些天他大哥清醒的時候不多,醒過來也是沒幾句話的工夫,他大哥人就支撐不住,說着不舒服,人就又陷入昏迷之中了。所以由關外到關内,再一路往鳴嘯關走,嚴冬盡都沒能跟自家大哥說上幾句話。
“又不舒服了?”嚴冬盡問,一邊問着,嚴冬盡就準備去喊花蠻了過來看看了。
“給家裏去信了?”莫桑青也沒說自己這會兒身子是不是不适,而是問嚴冬盡道。
“去了,”嚴冬盡說:“不寫信報個平安,良緣不得急死?”
莫桑青看着嚴冬盡。
嚴冬盡說:“哥,你今天感覺好些了?”
莫桑青說:“今天我好像有些精神了。”
嚴冬盡覺着也是,至少他哥今天坐着這兒跟他說了好幾句話了。
“鐵木塔呢?”問完了家裏,莫桑青就問鐵木塔了。
“跑了,”嚴冬盡說:“阿邱哥沒找到他的屍體,現在阿邱哥帶兵在日落城外駐守,就等着王庭那邊的消息呢。哦對了,邱家大哥救回來了,身上有刑傷,但無性命之憂。”
莫桑青籲了一口氣。
嚴冬盡看自家大哥一眼,突然就委屈道:“你怎麽就不問問我呢?”
莫桑青看嚴冬盡,道:“什麽?”
莫少将軍的這句什麽,将火星沾到了爆竹的引信一般讓嚴小将軍炸了,“什麽?你還問什麽?”嚴冬盡跳了起來,“我也受傷了!你怎麽不問問我呢?”
莫少将軍說:“我看見了,你胳膊上不纏着傷布嗎?”
“我不止胳膊受傷了,”嚴冬盡嚷嚷。
幾個守在門外的侍衛聽見自家嚴少爺這句嚷嚷後,面面相觑,這位到底在幹什麽?
莫桑青看了嚴冬盡一會兒,他今日的精神是好了一些,臉色看着不像死人一樣毫無血色了,也有精力思考一些事情了,不過少将軍這點子精力,今天注定與天下大事無緣,全部得耗在嚴少爺的身上了。
“你,”莫桑青說:“你還傷在哪裏了?讓我看看。”
嚴冬盡生氣,這一口氣他從日落城一起憋到了現在,他也不是真要讓莫桑青看自己的傷,他就是生氣。
“生氣了?”于是莫少将軍問道。
“我爲什麽不生氣?”嚴冬盡氣哼哼地道:“哥你怎麽就不想想我呢?”
莫桑青便笑了起來,說:“是,大哥錯了。”
這還是莫桑青第一次跟嚴冬盡認錯,所以嚴冬盡愣住了。
“來,讓我看看你的傷,”莫桑青勉強擡手,沖嚴冬盡招一下手。
嚴冬盡站着不動。
“大哥都認錯了,你還生氣?”莫桑青笑着道。
嚴冬盡低頭,腳在地上蹭了蹭,他知道他大哥要哄他了,可嚴冬盡不想聽他大哥的這個哄。有一就有二,這後面要打的仗多呢,誰知道他哥後面還會做出來什麽“喪心病狂”的事來?所以他這次不能吃這個哄。
“冬盡,”莫桑青小聲喊。
“你那命就不值錢嗎?”嚴冬盡招頭看莫桑青,就這麽一低頭的工夫,嚴小将軍就紅了眼眶,“秦王自己都不在乎了,你拿命去填什麽窟窿?”
“過來,”莫桑青又沖嚴冬盡招一下手。
“我不過來,”嚴冬盡說:“我其實挺後悔的,跟鐵木塔打完後,我就後悔了。”
莫桑青隻得先聽嚴冬盡說話了,他這一次将嚴冬盡架在了火架上烤,莫少将軍知道,他這個弟弟心裏憋着火呢。
嚴冬盡說:“你要真出事了,家裏怎麽辦?叔父還病着呢,你是要把我和良緣都逼死,你怎麽能這麽幹呢?之前還騙我發誓,我也是傻,我就沒想到你要舍命,我要早知道,我……”
“你要怎樣?”莫少将軍問。
嚴冬盡發狠道:“我什麽事都幹得出來!”他出手把他哥打傷了,打到不能動,怎麽樣都好,橫豎他不會讓他大哥去南雁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