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望北沒多久就顯了疲态,勉強聽折大公子将話說完後,莫大将軍就已經支撐不住,人困頓到幾乎睡着了。
莫良緣替自家父親掖好被角,沖折大公子抱歉地笑了笑。
折大公子擺擺手,表示自己不在意,之後便放輕了手腳跟莫良緣走到卧房的外室裏。
“大将軍現在這樣,孫大人是怎麽說的?”折大公子小聲問莫良緣道。
“他說要休養,”莫良緣道。
“哈,”折大公子搖一下頭,道:“這些個大夫啊,不管遇上什麽病,都是這麽一句話。有時候,我都覺得我這個舞刀弄槍地也能大夫了。”
“我爹這樣,也隻能養着了,”莫良緣低聲道:“好在,現在蠻夷軍已經敗退了,遼東暫時能太平一段時日了。”
折大公子點一下頭,鐵木塔這一敗,短時間内,這位汗王不可能再糾集百萬大軍來犯遼東了。點頭之後,折大公子突然就問莫良緣道:“你放莫良玉走的?”
莫良緣看折大公子一眼。
“被我說中了?”折大公子小聲道:“我就是說憑她一個不會武的女人,你若是在鳴嘯關死追她不放,她不可能逃到關外去。”
“也不是沒有捉拿她,”莫良緣說:“隻是我的确沒下嚴令,不過大公子放心,莫良玉不可能再出現在二公子的面前,她其實已經無路可逃了,她在我鳴嘯關這裏受死,我爹還會給她最後的一份體面,但她逃回鐵木塔的身邊?”歎着氣搖一下頭,莫良緣跟折大公子道:“她連最後的體面都得不到了。”
折大公子的神情認真起來,道:“你做了什麽安排?”
莫良緣剛要說話,折大公子看看身在的屋子,說:“我們不要站着說話了吧?我們坐下說?”
莫良緣說:“大公子不去看九小姐嗎?”
提到折九小姐,折大公子的臉色一沉。
“怎麽了?”莫良緣忙問道。
“我已經報她的死訊回家去了,”折大公子很是随意地找了張椅子坐下,跟莫良緣道:“這會兒我家裏應該已經給她辦過喪事的。”
莫良緣站着沒說話。
“我說她是在回河西的路上死的,”折大公子說:“所以良緣你放心,我爹娘是怪不到你頭上的。”
“九小姐,”莫良緣走到折大公子的身旁,與大公子隔着一張茶幾坐下了,輕聲道:“她中的毒叫過身草,我到現在也沒有替她找到解藥。”
“不用找了,”折大公子道:“你跟我說說,你在蠻夷那裏還做了什麽安排吧。”
莫良緣皺眉道:“大公子。”
折大公子沖莫良緣擺一下手,道:“說句會讓良緣不高興的話,在我們折家,女孩兒的命不是不金貴,但到底與男孩兒是不同的。就好比折烙與折落英,折烙再做錯事,我折家還會想着給他安排婚事,讓他留後,而折落英,我折家什麽都不會爲她做的。”
莫良緣靜靜地聽折大公子說話。
“折家的小姐就沒有自己選夫婿的,”折大公子又道:“家裏好吃好喝,将你金嬌玉貴的養大,不是什麽都不圖的。”
“爲的是日後聯姻?”莫良緣輕聲問。
“對,”折大公子直接應聲道:“折落英從一開始就壞了家裏的規矩了,她的幾個姐姐難道就嫁下自己喜歡的人了?沒有,不但她們沒有,我折家的姑奶奶們,老姑奶奶們,再往上去的小姐們,都不曾有過。我折家原先也不過是河西一帶的小氏族,聯姻與我們而言很重要。”
話說到這裏,折大公子笑了一下,道:“折落英是家裏最小的孩子,父母多寵了她一些,卻沒想到,将她寵到了是非不分的地步。”
莫良緣對折家的事不好說什麽,隻是道:“這還不到最後的時候,我可以再試試。”
“不用了,”折大公子說:“好在之前家裏沒有爲她訂下親事,這樣我們折家也不用去得罪哪個家族了。”
莫良緣看着折家,折家小姐這樣的命,想想她前世裏的那位折氏皇後,莫良緣就能明白了。
“不說她了,”折大公子說:“你做的安排,是不好與我說嗎?”
“也沒什麽,”莫良緣将思緒收回,将自己與哲布泰聯手的事,與折大公子說了一遍。
折大公子聽完莫良緣說話,坐着想了想,然後一拍手,道:“這很好啊。”
折大公子很是欣賞地看着莫良緣,這段時日,就是遼東軍在關外,遼東關内就是這位在坐鎮,這不是尋常女子,折大公子一早就知道了,隻是今天看着莫良緣,折大公子還是要感慨一下,他跟這個女子偏偏沒有緣分。
“睿王日後若是成事,他得好好謝你才行,”折大公子壓低了聲音道:“沒有你,這江山不說由誰來坐了,能不能守住都是個問題了。”
“睿王爺,”莫良緣輕搖一下頭道:“睿王爺那邊的情況不好。”
折大公子又坐着聽莫良緣說中原的戰事,從莫良緣嘴裏說出的州縣,折大公子腦子裏自動會想這些州縣的方位。
“可我遼東兵馬不可能馬上南下的,”莫良緣最後道:“人員和兵馬我們這裏都還沒備齊。”
折大公子說:“那大将軍是什麽意思呢?”
“我父親沒有提及這事兒,”莫良緣說道。
折大公子在心裏琢磨了一下,想着措辭地開口道:“那就是大将軍也沒有要派兵南下的意思了,幫别人之前,都保證自己有命活着,我也覺着,你們别急南下,再等等看。”
莫良緣有些想不透折大公子的話了,道:“看什麽?”
“睿王若還有救,那你們遼東軍南下是勤王,如果睿王敗了,”折大公子看着莫良緣道:“那你們遼東南下中原,是清君側。”
莫良緣的雙眉飛快地一挑。
“出兵總是要出師有名的,”折大公子道。
“可睿王爺不是君啊,”莫良緣道:“又何來的清君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