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大将軍一覺睡醒,扭頭就看見女兒趴伏在床邊熟睡,一雙手還隔着被子疊放在他的手背上。
莫良緣睡得很熟,重生以來,她一直睡不安穩,入睡之後每每都會驚醒,醒來之後冷汗漣漣,想再入睡就難了。如今父親就在身邊,哪怕父親還在病中,莫良緣也要重又找到自己的依靠之後,終于有了一個好眠。
晨光透過窗紗照進屋中,莫望北看着女兒,想伸手摸一下女兒的頭,卻又怕自己這一動,驚醒了女兒,就隻好躺着不動。看着看着,莫大将軍就從莫良緣的發間看見了幾根白發,刹時之間,堂堂的大将軍就顫一下嘴角,眼底就泛了紅,他的囡囡如今才多大,就有了白發?
“啾——”
窗外傳來黃雀的啼叫,隻一聲後,這隻雀鳥就離了窗台飛走,因爲屋内太安靜,所以這黃雀撲棱翅膀的聲音也傳進了屋裏。
莫良緣是被這聲音驚醒的,真的是驚醒,莫望北就看見睡得好好的女兒猛地一跳,坐起腰身後,一臉的驚恐。
“囡囡!”莫望北忙喊。
莫良緣臉上還有趴睡後,臉壓在床單上後的壓痕,莫大小姐四下張望一圈,目光十分警醒。
“囡囡啊,”莫大将軍隻得又喊了女兒一聲。
莫良緣看向了自家父親,這一眼惡狠狠的,把她當大将軍的父親給吓了一跳,他姑娘這是做什麽噩夢了嗎?這是要跟誰拼命?
“囡囡你怎麽了?”莫大将軍試着動了一下,發現自己有能擡手的力氣後,莫大将軍忙擡手撫一下女兒睡得蓬松的頭發,道:“爹在這兒呢,囡囡你怎麽了?”
盯着自家父親看了一眼,莫良緣猛地低頭揉了揉眼睛,再擡頭時,這位大小姐看着自家父親的目光就帶着嬌嗔了,“爹你怎麽醒了也不,叫我?”
女兒變臉的速度之快,莫望北覺得自己跟不上,“你怎麽了?”大将軍還是問莫良緣這個問題。
“我怎麽了?”方才的舉動完全是無意識的,莫良緣自己現在根本也想不起來自己方才做了什麽,也不知道她一個眼神,把她征戰沙場多年的父親給吓到了。
莫望北的神情幾經變化,最後卻隻能是歎了口氣,道:“你陪了爹一夜?”
莫良緣說:“爹不想我陪你?”
“想,想,”莫望北忙道,以前他姑娘是不怎麽願意跟自己親近的,現在他巴不得莫良緣跟自己親近啊。
莫良緣将頭在自家父親的肩頭靠了一下,說:“以後我都陪着爹,我哪兒都不去了。”
“嗯,”莫望北擡手撫着女兒的頭發,說:“哪兒都不去,爹後悔送你去京城,囡囡,對不起啊,爹讓你受苦了。”
父親滿懷内疚的道歉,讓莫良緣鼻頭一酸,險些又哭了起來,有哪家父親會給兒女道歉的?也就她的這個父親了。
“以後有爹在,不會再讓我囡囡受苦了,”莫大将軍說。
“我沒受苦,”莫良緣聲帶鼻音地道:“我在京城,沒人能欺負我,我可厲害了。”
“是是是,”莫望北毫無原則地應和女兒的話,“我囡囡最厲害了。”
“受苦的是大哥,”莫良緣卻情緒突然又低落了,嘟囔了一句。
“當将軍的人,哪有不受傷的呢?”莫大将軍說:“你大哥……”
“爹!”莫良緣喊了一聲。
“好好好,爹不說了,等你大哥回來,咱們給他找最好的大夫看傷,”莫大将軍隻得改口道:“一定把你大哥的傷看好。”
“我想讓朱九哥帶孫大人,去給我大哥看傷,”莫良緣馬上就順着自家父親的話頭道:“爹,我這樣安排行嗎?”
“軍裏有軍醫的,要讓孫大人跑……”
莫良緣頭在自家父親的肩膀晃了一下,“爹!”
“好吧,那就勞煩孫大人跑一趟吧,”莫望北再次改口道。
“謝謝爹,”莫良緣笑了起來。
“你這丫頭,”莫望北在女兒的臉上刮了一下,道:“你爹我還病着呢,你倒是隻想着你大哥了。”
莫良緣将臉一沉,道:“所以爹你要好好将養,在身體沒好之前,你就不要操心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了。”
把軍國大事,就成是亂七八糟的事,這話也就是從莫良緣的嘴裏說出來,否則莫大将軍非得發火不可。
“有我在呢,”莫良緣又說:“陸伯父在想辦法籌糧呢,入秋之後,地裏的莊稼也可以收了,陸伯父帶着人親自去城外的幾個莊子看過了,他說今年我們遼東總算盼到一個豐年了。”
聽女兒跟自己說籌糧和農事,莫大将軍的心情一言難盡,跟見鬼了一樣。
“現在中原諸王也在大肆買糧,”莫良緣說:“我與陸伯父們商量過了,這一次我們遼東收獲的糧食,一律不得流出遼東,由軍裏派兵去收糧,我們也不虧待農戶,糧價比以前提兩成,但農戶自留的糧食必須要定額,不能讓他們私下買賣糧食。”
莫望北聽着女兒将收糧的事,跟自己娓娓道來,不知不覺間莫大将軍就聽入了神。
“哦,一會兒孫大人來給爹診脈,”莫良緣最後說:“若是孫大人覺得行,那我說命人去請陸伯父過來一趟。”
“我要見誰還得由孫大人同意?”莫大将軍問。
“您身體要緊,”莫良緣又沉了臉色。
“行行行,”莫大将軍拿這樣的女兒沒轍,隻得點了頭。
莫良緣這下子滿意了,起身就要走。
莫望北說:“囡囡,你首飾呢?”
莫良緣被自家父親問得一愣。
莫望北說:“你的首飾都丢在京城了?”
他女兒如今隻用一根銀钗挽了一個發髻,素面朝天,衣裙也是素色的,還半舊,莫大将軍是怎麽看都看不慣。他莫望北爲了養兵,日子是過得緊巴了些,可他女兒不用這麽素淨的,他女兒也不是喜歡素淨的人,他的囡囡這是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