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寇莫追,但鐵木塔遠未到窮寇的地步,嚴冬盡和邱嶽手裏握有蠻夷的軍糧和戰馬,完全是可以帶着大軍,一路追至王庭的。
“斬草不除根,”莫大将軍又念了一句。
雲墨先前沒聽到大軍追殺鐵木塔的消息,其實也有大将軍如今的想法,嚴冬盡往南雁堡去找莫桑青,是人之常情,可邱嶽爲什麽要停在黃沙堡?
“這不是還有良緣在嗎?”心裏的想法跟莫大将軍一樣,但雲墨還是得勸自家莫叔父,道:“鐵木塔他還是活不了的,而且蠻夷的王庭也不要想有什麽太平日子可過了。”
莫望北歎氣。
雲墨将有些冷的巾帕從莫大将軍的雙眼上揭下,轉身又想去再擰一把熱巾。
“邱嶽隻帶三萬兵馬留在日落城外不行,”莫望北在這時道:“阿墨啊,你替我寫信給阿邱,讓他帶八萬鐵騎移此黑鴉山附近駐紮。”
過了黑鴉山,往王庭就是一條直路了,除了沙丘會攔路之後,鐵騎前行的路上再無阻礙。
雲墨說:“叔父是擔心哲布泰未必會如良緣所願?”
“事情不能隻壓一頭,”莫大将軍低聲道:“大妃在王庭地位尊貴,所以不管是哲布泰殺了鐵木塔,還是鐵木塔殺了哲布泰,蠻夷的王庭都會生亂,這是進兵好機會。”
“是,”雲墨領命道:“小侄這就去給邱嶽寫信,那給複生的回信?”
“你也一并寫了吧,告訴我沒事了,讓他不要着急往回趕,”莫大将軍道。
雲墨就在卧房的内室裏,拿了紙筆,伏案寫信。
“莫良玉現在在哪裏?”雲墨給邱嶽的信還沒寫完,就聽莫望北問道。
雲墨忙停筆回話道:“她還在銅聲巷,她,她一直不知道,從一開始她就被我們盯上了。”
“帶辛木玉去銅聲巷,”莫大将軍說。
“什麽?”雲墨沒聽明白,帶辛木玉去銅聲巷做什麽?
“哲布泰不是要爲子報仇嗎?”莫大将軍說:“讓辛木玉去殺了她,但莫良玉的屍體得留在關内。”
雲墨站起了身。
“莫良玉是該死,不過沒有必要送她去蠻夷那裏受辱,”莫望北道:“再者,若是哲布泰失敗了呢?誰能保證回到鐵木塔身邊,莫良玉不會再生事?就讓她死了吧。”
雲墨還真沒想到這一點,聽自家莫叔父這一說,他發現在莫良玉這事上,他與莫良緣還都沒有想齊全。
“算了,你膝上有傷,讓周淨去辦這事兒,”莫大将軍這時又想起雲墨膝傷嚴重這事來了,道:“你寫完信就去休息。”
“叔父。”
“聽話,”莫大将軍道:“我們遼東軍南下中原的時候,你膝傷未愈,那你如何随軍南下?”
雲墨這下子沒話說了。
莫大将軍有很多事要考慮,但安排完莫良玉的事兒,他躺着頭都是一陣眩暈,這讓他幾乎将服下的湯藥嘔出來,強忍了半天,莫望北才緩過這口氣來。
雲墨這時寫完了信,拿着信過來給自家叔父過目。
莫大将軍這會兒看字模糊,那字的橫撇豎捺幾乎都是扭曲的,猛地将眼睛一閉,莫大将軍跟雲墨道:“不用看了,将信裝上送出去吧。”
雲墨狐疑道:“叔父,您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莫大将軍道:“沒有,你去吧。”
“那莫良玉的屍體?”雲墨又問了一句。
“找個地方埋了,”莫大将軍不以爲意地道,他不送莫良玉去關外受辱,就已經是仁至義盡了,他還要給莫良玉厚葬?這是想都不要想的事。
雲墨瘸拐着走出卧房内室,吩咐守在外室裏的幾個侍衛好生守着,他這才出了卧房。
站門外的周淨和小範看見雲墨出來,忙一起迎到了雲墨的跟前。
雲墨将給嚴冬盡的回信交給小範,叮囑道:“大将軍醒了的,你先隻與複生說好了,不要再與旁人說。”
“是,”小範忙就領命道。
“爲什麽啊?”周淨不解地道,他們大将軍醒過來是好事啊,好事爲什麽要瞞着?
“先讓大軍安安穩穩地回到關内,這才是要緊的事兒,”雲墨與周淨說一句後,就又與小範道:“蠻夷的事,大将軍有安排了,你讓複生什麽都不要管了,先回鳴嘯關再說。”
“是!”小範收好了信件,給雲墨行了一禮後,轉身就走了。
“辛木玉呢?”雲墨問周淨。
“剛吃過飯,”周淨說:“這會兒可能已經睡下了吧?雲将軍你也要見這個女人?”
“大将軍有令,讓你帶辛木玉去銅聲巷,”雲墨低聲道:“辛木玉可以殺了莫良玉,但是莫良玉的屍體要埋在關内。”
聽說要殺莫良玉,周淨頓時就來了勁頭,遼東大将軍府的這幫侍衛裏,也就周淨将莫良玉的事從頭看到尾,他知道這莫良玉心狠手辣,給這三小姐點機會,她就可以要你的命。讓這樣的女人待在身邊,周淨睡覺都睡不安穩,就怕這女人又生出條什麽毒計來害人。
“好!”周淨是一口就答應了雲墨,道:“我這就去。”
“還有她帶來的那些人,除了馬婆外,都殺了,”雲墨又道:“你要将人數清點好,不要讓誰跑了。”
“放心吧,”周淨摩拳擦掌,說:“這事我能辦好,一定辦好!”
“去吧。”雲墨放行道。
周淨扭頭就找辛木玉去了。
雲墨坐在了廊下的欄杆上,他這會兒膝蓋很疼,但他沒有睡意。擡頭看着夜空,雲墨發起呆來,事情在變好,是這樣吧?
“雲墨哥?”莫良緣站在了廊外,身上投着菩提樹的倒影,斑駁一片。
“大将軍讓周淨帶辛木玉去殺莫良玉了,”雲墨跟莫良緣小聲道:“大将軍說,莫良玉該死,但他不會送莫良玉去關外受辱。”
莫良緣愣怔住了,她現在還沒顧上想莫良玉的事,沒想到她父親已經下了決定。
“莫良玉于我們已經無用了,”雲墨道:“良緣,我們沒必要再留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