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慘烈的混戰,随着兩方兵卒的交手,再一次在黃沙堡前的這片黃沙地上上演。
兀圖再睿智的人,到了這種時候,也毫無辦法了,身爲謀臣,他在這個時候甚至還需要武夫們的保護。
天空隐約傳來鷹的鳴叫。
兀圖先生慌忙擡頭看向夜空,就見一隻他家大汗的愛寵中,體積最大的那一隻鷹從天空掉落了。沒看見這隻鷹的身上有箭,但兀圖相信,這隻鷹是被遼東軍放箭射下來的。
餘下的幾隻鷹鳴叫們,掉頭往地面飛來,他們是猛禽,被激怒自然是要傷人的。
“放箭!放箭!”有遼東軍的将官大喊。
一支箭頭燃火的驽箭飛上半空,釘入了一隻鷹的腹部,這隻鷹在空中翻滾幾圈,最後由半空中掉落。
九隻蒼鷹,眨眼的工夫,悉數死在了遼東軍的飛箭之下。
一個黑暗處,一個上了年經的女奴跪在地上,看着掉落在她不遠處的地上,死透了的鷹,突然間就淚流了滿面。
“走,”一個上了年紀的女奴,這時伸手過來,将年輕女奴往後拉。
“這些畜牲死了,”年輕的女奴卻不動,幾乎是神采飛揚的看着長者,顫聲道:“這些該死的畜牲終于死了!他們使我家小寶的肉喂這些畜牲,現在這些畜牲死了!”
年老的女奴突然又流了淚,點頭道:“是啊,這些畜牲死了。”
年輕女奴的兒子三歲時,被蠻夷殺了喂了汗王的鷹,從此以後,年輕女奴就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年老的女奴拉着這個可憐女人的手,道:“我們再忍一忍,等遼東軍勝了,我們就能回關内去了。”
年輕女奴盯着蒼鷹的屍體又看了幾眼,突然甩開被自己當成長輩的,年老女奴的手,沖出了藏身地,沖一個遼東軍的将軍大喊:“大汗,不不不,鐵木塔那個畜牲往西北走了,我,我看見他帶着人往西北走了。”
女奴的手筆直地指向西北方,披散着的長發被風吹得高高揚起,女奴的臉還有眼淚,破爛衣衫下祼露在外的身體,在火光中,就這麽映在無數遼東軍将士的眼中,心底。
“走啊!”女奴沖面前的将軍大喊:“去殺了那個畜牲!”
三年未曾說話,女奴說話的功能有些退化,說出的話腔調聽着怪異,發音也不準确,但嚴冬盡能聽懂這個女子在與他說什麽。
“賤人!”有蠻夷兵卒高聲咒罵着,擡起了手裏的長弓。
嚴冬盡馬往前走,到了女奴的跟前,探身伸左手将這女奴拉上了褐途馬的背上,右手、揮刀淩空一斬,将射向女奴的羽箭斬成了兩段。
蠻夷兵卒想跑,卻被一個侍衛追上,一刀下去,人頭落地。
“西北!”嚴冬盡高聲下令。
直行往西的這支遼東軍,又偏向了北方。
嚴冬盡帶着女奴騎了一會兒馬,在這一塊地方的蠻夷兵都跑走之後,才找了個背光處将女奴放下。
女奴仰頭看着嚴冬盡。
“活下去,”嚴冬盡說話的聲音聽着仍是冰冷,但話語卻并不冰冷,他跟女奴說:“我很快就會帶你們回關内,我向你保證,好日子就在後頭,所以你要活下去!”
女奴呆呆地看着嚴冬盡,戰上的将軍有面甲遮面,所以她看不見這位将軍的樣子,但聽這将軍說話的聲音,女奴能知道,這位将軍的年歲并不大。
“聽見我的話了嗎?”嚴冬盡大聲問女奴。
女奴點一下頭。
“會活下去嗎?”嚴冬盡又問。
女奴遲疑一下後,又點了一下頭。
“好,”嚴冬盡說:“去告訴你的同伴們,都不要死,再給我一點時間,我帶你們回關内去。”
被蠻夷掠走爲奴的女子,即使有幸被救,這些女子也會因爲失了清白,自認無顔歸家,而選擇自我了結,這也是嚴冬盡特意跟這女奴說這些話的原因。
看着女奴又沖自己點一下頭,嚴冬盡催馬要走,想想又問了女奴一句:“你叫什麽名字?”
女奴說:“奴沒有名字。”
“那你,”嚴冬盡稍想一下,便道:“那我叫你西北吧。”
“西北好,”有侍衛這時開口笑道:“這位大姐方才沖出來說鐵木塔那個狗日的往西北跑了,大姐喊西北方,喊得可高了。”
幾個年輕的侍衛一起點頭,都說西北這個名字好。
幾個年輕人一身血污,咧嘴露着白牙沖自己笑,女奴的心頭一暖,這些軍爺并沒有嫌她髒,看不起她,還喊她一聲大姐。
“那就這麽定了,”嚴冬盡将手一揮,說:“就叫西北。”
嚴小将軍催馬往西北方跑去,侍衛們緊随他的左右。
女奴看着這幾個年輕人跑遠,突然又沖幾個年輕人大聲喊道:“要活着啊,都要活着啊!”
黃沙地上,有蠻夷的屍體,也有遼東軍的屍體,生死場裏,活着真的是一件太艱難的事。
“大汗,嚴冬盡追過來了,”侍衛長沖自家大汗喊:“小的看見他的将旗了。”
汗王面無表情,戰事再一次失控,現在他要如何應對?
侍衛長十分緊張,再一次回頭張望,火光沖天中,他并沒有看見莫桑青的帥旗,這說明這位少将軍被攔在王旗那裏了嗎?侍衛長胡思亂想着,牙齒都不自覺地在打顫。
“你怕了?”鐵木塔突然問自己的侍衛長道。
侍衛長忙就搖頭。
“真是難得,”鐵木塔在這個時候笑了起來,道:“你也有怕的時候。”
侍衛長大聲道:“小的不怕!”他就是有點,他就是很緊張罷了。
“你不是說在前邊有你的族人藏着嗎?”嚴冬盡這時在問楚安鄉:“你能确定他們還在嗎?”
楚安鄉肯定道:“他們就在前邊。”
“好,”嚴冬盡應了一個好字。
楚安鄉說:“嚴少爺,你指望他們能阻殺鐵木塔?”這位怎麽盡想好事呢?他那幾個族侄要怎麽靠近汗王?沒等他們靠近,這幾個就得被鐵木塔的近衛們殺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