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讓鐵木塔心情惡劣的,也不是巫那個大兇的卦象,事情的發展沒有按照他的計劃走,這才是壞了大汗心情的原因。現今又多了對木術的疑慮,這就讓鐵木塔在心情惡劣的同時,多了一層心焦,這個木術想幹什麽?自己與秦王聯手,圖謀天晉的江山,這個混帳與遼東大将軍府聯手,圖謀他的汗位?
“大汗,”兀圖再三思慮之後,跟鐵木塔道:“木術将軍的事,可以先放在一邊,您先奪下日落城,這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那條商道上的遼東軍,還有多少?”鐵木塔突然問兀圖道。
“前軍已經走過去了,”兀圖馬上就回話道:“剩下的隻有辎重兵了。”
押糧運草的兵,倒是不足爲慮,鐵木塔點一下頭,跟兀圖道:“再想想,還有什麽地方是我們沒有想到的?”
這會兒中軍大帳裏就鐵木塔與兀圖在,兀圖覺得有些熱,扯了一下衣領,才道:“大汗,那嚴冬盡應該是不足爲懼的。”
鐵木塔揮手讓兀圖退下。
兀圖站着沒走,小聲問鐵木塔道:“大汗準備何時拿下嚴冬盡?”
鐵木塔沒說話,仍是沖兀圖揮一下手。
兀圖先生就隻能退出中軍大帳了。
中軍大帳外,巫閉眼坐在一張木椅上,這位是個侏儒,所以坐在木椅上,雙腿可以直放在椅面上,不說能碰到地面了,就是垂放都不可能。
兀圖走到了巫的跟前。、
聽到腳步聲,巫睜眼,看見來人是兀圖後,便很是不耐煩地又将眼睛閉上了。
“您不該在這個時候亂了大汗的決戰之心的,”兀圖小聲跟巫道。
這輩子絕少被人指責的巫将眼睛又睜開了。
兀圖毫不退縮,跟大漠裏的大部分人不同,兀圖不怎麽信鬼神,對巫自然也就少了份恭敬,多了份不屑。
“你要我騙大汗嗎?”巫開口問道。
兀圖被巫問住了。
巫盯着兀圖看了兩眼,随即便冷笑道:“你還是顧好你自己吧。”
兀圖點一下頭,轉身就走。
對于兀圖的不敬,巫不以爲意,擡頭看一眼天空,烈日當頭,飛鳥絕迹,這不是好兆頭。
兀圖先生被巫氣走的時候,離中軍大帳不遠的一處帳篷裏,晏淩川手裏拿着一隻酒杯,看着還是隻能側躺在行軍床上的楚安鄉。
“什麽時候開戰?”楚安鄉如今隻關心這個。
晏淩川道:“大汗沒說,我怎麽可能知道呢?”
楚安鄉頓時就一臉的失望。
“你就這麽急着開戰?”晏淩川問道。
楚大将軍頓時就又一臉的殺氣了,恨聲道:“我要殺了嚴冬盡!”
晏淩川歎一口氣,從日落城那裏傳來的消息,是讓楚安鄉絕望的,荀亮已經将楚氏族人下了大獄,不日就要處斬。
“我是被逼的,”楚安鄉道:“就算他日見到了大将軍,我也是這麽說。”
晏淩川将酒杯放下,小聲道:“怕是見不到了。”
楚安鄉這心就是一緊。
“就算了見了又如何?”晏淩川随即話鋒一轉地道:“他是信嚴冬盡,還是信楚老弟你的話?”
這個問題,楚大将軍拒絕回答。
“我是被他莫桑青逼的,”晏淩川又說了一句。
将鄙夷按耐在心裏,楚安鄉道:“算了,不說這事兒了。”
晏淩川笑了笑,道:“嚴冬盡楚老弟你就不要想了,就算開戰,你傷勢未愈,你怎麽上馬殺敵?”
楚安鄉馬上就道:“隻要能殺嚴冬盡,我就是爬也要爬到沙場上去!”
“不說這種話,”晏淩川從楚大将軍擺了擺手,道:“大汗手下戰将如雲,沖鋒陷陣的事,他還用不上我們。”
楚安鄉巴不得這樣,因爲這樣一來,他就能離得靠鐵木塔近些,這方便他下手殺人啊。
“我們的用處是在關内,”晏淩川說:“大軍入關之後,就要靠我們打前鋒了。”
這個人,楚安鄉看着晏淩川發愣,這人是一心在爲鐵木塔打算了,這人就這麽安心地做狗了?
晏淩川見楚安鄉看着自己發愣,便又是一笑,道:“不然我們還能如何?沒有用處,我們如何安身立命?莫望北也好,朝廷也好,都不會放過我們的。”
楚安鄉有些頹然地歎口氣。
晏淩川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他來這裏,一是楚安鄉能陪他說說話,二來他也是奉了鐵木塔的命令,看着楚安鄉的。他的這個好友畢竟是新投之人,無法得到鐵木塔完全的信任。
晏淩川自己對楚安鄉是歡迎的,這種心理也不難懂,自己做了壞事,自然就會希望有個陪着自己一起幹壞事的,擔罵名的。最好遼東軍有越來越多的人投到蠻夷這裏來,這樣一來,就不是他們這些人背主叛國,背信棄義了,而是莫望北暴虐無能,逼将叛國了。
兩個人正各懷心思的時候,中軍帳那裏響了一聲号角聲。
“這怎麽了?”楚安鄉忙就問道。
晏淩川放下酒杯出去,不一會兒回來,搓了一把臉,跟楚安鄉說:“大汗要進黃沙堡。”
楚安鄉覺察到晏淩川的神情有些不對,便道:“是不是還有什麽事?”
“邱巒,”晏淩川說:“我看見邱巒了。”
“邱長生的大兒子?”楚安鄉馬上便道。
“是,”晏淩川說:“大汗要帶他去黃沙堡。”
“他沒事?”楚安鄉很是吃驚。
“我也意外,”晏淩川說:“沒想到他一直被關在軍中。”
“大汗帶他去黃沙堡做什麽?”楚安鄉問道:“帶去黃沙堡關起來?”
如果是關人,那軍營裏就可以關人,何苦把人帶到黃沙堡裏去?晏淩川搖頭道:“不知道。”
很快答案晏淩川和楚安鄉就知道了,鐵木塔進入黃沙堡後,就命人在東邊的城牆上堅起一根高竿,将邱巒挂到了竿頂,讓遼東軍的探馬可以看得清楚,也讓領兵在東面的邱嶽擡頭,就能看見黃沙堡城樓的高竿上,懸挂着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