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冬盡平日裏寡言少語,陸大公子還好,展翼們就幾乎沒有聽他說過大段的話,所以展翼們驚呆了。
阿明仔這些奴兵們,卻是與流民們一樣,開始向往關外了。
“現在你們告訴我,哪裏才是你們的生途?”嚴冬盡大聲問道。
流民們的回答各種各樣,但總歸意思都是一樣的,他們的生途在關外。
嚴冬盡沖阿明仔招了一下手,阿明仔走到了嚴冬盡的身旁,“這是我麾下的将軍,姓嚴名明,你們以後就聽他的号令。”
陸大公子看着站在嚴冬盡身旁的阿明仔,當初一幫人在說阿明仔在姓什麽時候,在嚴與陸姓之間,阿明仔毫不猶豫的選擇跟着嚴冬盡姓嚴,這讓陸大公子還心堵了一陣子,陸氏在遼東可是大姓,他還是第一次遇上有機會被鳴嘯陸氏收入族中,卻不願意的人。不過現在想想,陸大公子又覺得阿明仔選擇嚴姓也沒錯,由嚴冬盡帶着去建功立業,阿明仔這個生而爲奴,祖上就無姓氏之人,怎麽就不能頂着嚴明這個名字,闖出一條自己的康莊大道呢?
“主子?”阿明仔小聲喊嚴冬盡,私下裏,他不喊嚴冬盡嚴少爺,就喊主子。
“将人再分一分,”嚴冬盡交待阿明仔道:“能跑能跳,能揮拳頭的分一拔,身體不行,看着風吹吹就倒,需要好生調養才能恢複元氣的,分成另一拔,這事你來辦。”
阿明仔點頭應是。
嚴冬盡拍一下阿明仔的肩頭,說:“出關前的這幾天,你就在這裏看着他們,就算出了關,也是你帶着他們,跟着後軍走。”
一聽自己要跟着壓後,阿明仔就不太樂意,想立戰功就得去陣前拼殺,壓後能有什麽殺敵的機會?不過嚴冬盡的命令,阿明仔從不會說不,當即這位就領命道:“是。”
“糧食你去跟陸竹生要,”嚴冬盡又說:“他管着糧草,這事我說了不管用。”
阿明仔頓時就苦了臉,陸大公子能給他多少糧食?
“你沒事也将操練操練這些青壯,”推缷完了供應糧食的責任,嚴冬盡又跟阿明仔道:“軍裏現沒兵械給他們,可去林子砍樹做木棍這是可以的啊,你就教教他們怎麽揮棍子打人好了。”
阿明仔又應了一聲是,至于手裏拿着棍子的流民,能不能是手持刀槍的蠻夷兵的對手,阿明仔不做考慮。
讓流民們休息,嚴冬盡下了高地,走到了陸大公子的面前,說:“陸大哥你還有話要與流民們說嗎?”
陸大公子搖一下頭,要他說什麽?跟着大軍出關去搶錢,搶糧,搶女人,搶牲口?這樣的話陸大公子是真說不出口。
“那我們就回城,這裏有阿明仔看着,”嚴冬盡說。
看見嚴冬盡要走,不知道是誰帶頭,流民們紛紛改坐爲跪了,現在誰能給他們一條生途,那就是他們的救命恩人!
被四十萬人跪拜,這場面壯觀,但嚴冬盡還是冷着一張臉,這位對着外人時,橫豎是和藹不起來的。
陸大公子歎道:“他們出關之後,能有幾人活着回來?”
走在前頭的嚴冬盡回頭看陸大公子一眼。
陸大公子讓嚴冬盡看沖他磕頭的流民們。
“想活得就靠自己,爲什麽别人活着,偏偏就是你死了?”嚴冬盡說:“陸大哥,别說他們,就是我們也有可能會戰死沙場的,到那時,誰來爲我們長歎一聲?”
陸大公子又被嚴冬盡拿話噎住了。
“陸大哥你别看他們現在骨瘦如柴,衣不遮體的,”嚴冬盡低聲道:“隻他們有本事讓自己活着回來,那以後他們不管面對什麽樣的陣仗都不會怕了,他們會是我遼東鐵騎的又一支勁旅,是沙場拼殺練出來的一支骁騎。”
嚴小将軍這話,說得陸大公子都心動了,百練方能成鋼,他當然知道一支見了血,殺過人,也被人殺過的兵馬意味着什麽。不過陸大公子很快就冷靜了下來,流民成軍?他們還是先想想,他們帶四十萬流民出關,能活下來的流民能有幾個吧。
“這些人現在有精神氣了,”展翼這時插了一句嘴。
比起他們剛來時面對的那些行屍走肉,現在流民們交頭結耳地說話,有好些流民的臉上甚至都有了笑容。
不得不說,這是嚴小将軍的本事,大義公理什麽的,嚴小将軍一概不提,他隻提最能利己的東西,糧食,錢财,女人,這無疑是青壯流民們最可望的東西了。人的欲望一起,那恐懼這種情緒就會消失,嚴冬盡小聲跟陸大公子和展翼說了一句:“這就叫人爲财死。”
展翼摸一下鼻子,看了黑着臉的陸大公子一眼,沒敢說話了。他們嚴少爺就是太俗氣,讓身在軍中,身上也有書卷氣的陸大公子忍得很辛苦。
楚安鄉這時站在東城樓往城外看。
“有笑聲了,”一個部将跟楚大将軍說:“嚴少爺這就将這幫流民收服了?”
“嚴少爺他們回來了,”另一個部将突然就手指城下,小聲說道。
楚安鄉看見嚴冬盡一行人,騎馬在往城門這裏走了。
“看來這些流民會待在東城外了,”又一個部将說道,一邊說還瞥了荀亮一眼。
荀亮不是楚安鄉的麾下,所以他站得離楚大将軍有些遠,感覺到有目光落到自己身上,荀将軍扭頭看去。
“有這麽多的流民在城外,荀将軍要更辛苦了,”瞥荀亮的将官道。
“應該的,”荀亮接話道,東城的守将墜馬摔傷了腿,荀亮就在嚴冬盡的命令下接管了日落城的東城門。知道楚安鄉的麾下不服氣,但荀将軍并不在意,隻要遼東大将軍府在一日,那你們日落城的人不服也得憋着,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