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墨在房中陪了莫大将軍一會兒,聽見下人來報,莫良緣過來了,雲墨才從莫大将軍的卧房走了出來。
莫良緣與雲墨到了廂房裏坐下,也沒用人伺候,莫良緣自己用釺子挑了燈花,燭光頓時就明亮起來。
“晏忠心和胡氏女說了什麽?”雲墨問莫良緣。
“我讓房耀殺了晏忠心,”莫良緣小聲道:“胡氏女招供了不少話,雲墨哥,晏淩川是叛國了。”
雲墨坐着沒在第一時間接莫良緣的話,坐在木椅上,雲墨沉默了一會兒,他早就相信晏淩川叛國了,所以接受這個事實起來,一點也不困難。雲墨這會兒就是有些難過,可這份難過,又讓雲墨覺得自己有些賤,他爲晏淩川難過個什麽勁?
莫良緣端了茶,放到在了雲墨的手邊,順便就與雲墨隔着一張茶幾坐下了,說了句:“我有些難過。”
低頭正看茶水的雲墨,擡頭就看向了莫良緣。
莫良緣說:“沒理由,我就是有些難過,晏淩川怎麽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雲墨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道:“一步錯步步錯。”
“他還是想保全你的,”莫良緣小聲道:“他不來找你,也一直說他的長子死了,這樣一來,不管他日後是個什麽下場,他不會連累到雲墨哥你。”
雲墨說:“他是爲了我?”
“爲了他自己更多,”莫良緣道:“可總算他不想再害你了。”
“他想留下骨血,”雲墨突然重重地将茶杯往茶幾上一放,道:“僅此而已!”
“雲墨哥是姓雲的,”莫良緣說:“待這場戰事過後,雲墨哥你娶妻生子,那孩子也是姓雲的,你們供奉的是雲氏先祖,待時日再久些,誰還記得他晏淩川是誰?算計再多,他也不過是個沒有子孫祭祀的孤魂野鬼罷了。”
留後,除了延續家族骨血之外,就是死後能享子孫的祭祀。而家庭的延續,是姓氏的一代代傳承,在莫良緣看來,晏淩川注定竹籃打水一場空,這人什麽也不會得到。
雲墨一口一口地抿着涼着的茶水,燈光之下,雲墨的臉一半明,一半暗。
“要再用些茶點嗎?”莫良緣問。
“爲什麽要留胡氏女的命?”雲墨卻問莫良緣道。
“我答應了不殺她,”莫良緣說。
“她還說了什麽?”雲墨馬上就道。
“伽藍寺,”莫良緣道:“她說那是晏淩川的人,與鐵木塔的人見面的地方。還有,有一個眉上紋角的巫去見過晏淩川。”
雲墨皺起了眉頭。
“眉上紋角,”莫良緣說:“雲墨哥你想想,這是哪個部落的紋面?”
雲墨離開遼東這麽多年,有些事已經記不清了,皺眉想了半天後,雲墨才道:“我記得會在眉上紋角的部落有好幾個啊。”
莫良緣擡手在自己的眉上比劃了兩下,說:“是山羊角。”
雲墨說:“是義瑪嗎?”
“是,大妃哲布泰就是這個部落的人,”莫良緣道。
雲墨的眼睛猛地一睜。
“我懷疑晏淩川還有女人,至少有一個兒子,他們在蠻夷那裏,”莫良緣身體向雲墨這裏微傾了,壓低了聲音說道:“鐵木塔未必有興緻管女人和小孩,他的正妻早逝,所以這事兒,也許就是哲布泰在管。”
雲墨聽得發怔,道:“他還有妻兒?”
“他将晏胡氏殺了,”莫良緣看着雲墨道。
這事兒雲墨還是第一次聽說,頓時神情就變得愕然了。沒有因爲仇人的死感到高興,雲墨就是覺得不可思議,晏淩川會殺了晏胡氏?
莫良緣将自己的猜測跟雲墨說了一遍,又将胡氏女的話,跟雲墨複述了一遍。
雲墨想了一下,道:“鐵木塔要殺晴女,而晏淩川說不殺,爲什麽會這樣?”
莫良緣道:“這說明他知道我爹中毒的事。”
雲墨的眉頭擰了起來,道:“不止是知道,他是參與者。”這話說完,怒火就從雲墨的心頭燒了起來,将茶幾一拍,雲将軍方才的難過,已經全然不見了。
“看來大妃哲布泰跟鐵木塔未必就是一條心,”莫良緣說:“這就是跟傅美景待先帝爺也一樣。”
興元帝病重時,傅美景這個愛妃真正關心過這位皇帝陛下的身體?恐怕沒有,傅美景想的是如何讓自己的兒子當皇帝,自己的兒子當上皇帝後,又如何在成人之後可以順利的親政。
“你想做什麽?”雲墨神情認真地看着莫良緣道。
“哲布泰有兩個兒子,”莫良緣小聲道:“鐵木塔的正妻沒有生子,所以哲布泰的長子阿諾是最有資格繼承鐵木塔汗位的人。雲墨哥,你說如果這個阿諾死了,哲布泰會怎麽做?”
雲墨道:“她會瘋的。她的小兒子阿格是個殘腿的人,這樣的人在他們大漠就不應該活着,哲布泰所有的希望都在阿諾的身上。”
“是啊,所以如果是莫良玉殺了阿諾,”莫良緣道:“而鐵木塔又護着莫良玉,哲布泰會怎麽做?”
雲墨沒問這事兒可不可能發生,而是問道:“她會怎麽做?”
“她要不然跟兒子有希望繼位的庶妃聯手,可這樣一來,她哲布泰從此以後,直到她死,她都得屈居于這位庶妃之下,我覺得哲布泰未必會甘心如此。”
“除此之外,她還能怎麽做?”雲墨問。
“掌握權力,”莫良緣說:“讓她的小兒子,那個殘了腿的阿格成爲新的大汗,這樣一來,她就還是王庭裏最尊貴的女人。”
雲墨搖頭道:“這談何容易?”
“她可以來找我,”莫良緣道:“我可以幫她殺了莫良玉,我大哥,可以幫她殺了鐵木塔。”
雲墨一驚,騰地從坐椅上站了起來。
“哲布泰可不能隻爲自己活着,”莫良緣聲音幽幽地道:“她還得爲她的部落活着,她若是失了勢,靠着她才興旺起來的義瑪部落,一下子就會變回原來的模樣,他們會失去他們的牛羊與駿馬,他們的牧場,他們的奴婢,乃至他們的女人。”
義瑪部落靠着哲布泰才得以興旺的消息,是莫良緣最近才知道的,對此雲墨卻是知道的更早一些。“她會爲此背叛鐵木塔嗎?”雲墨看着莫良緣道:“他們是夫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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