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将軍府多年,要不是今日從這門裏出來,晴女還真不知道大将軍府還有這麽一扇小門。四下裏看看後,不敢在門前多留的晴女,背着包裹,一步挨一步地往巷口那裏走去。
江瑜帶着自己的手下守在門裏,看晴女走路看得這幫親衛營的好手們心急,但頭領江瑜不發話,軍士們就不敢有動作。
大将軍府很大,對應的,小門外的巷子就很長,晴女走了很久,才走出巷子,又拐過一段彎道後,才終于到了大将軍府後門的街上。
街上沒什麽行人,有也是行色匆匆的,不敢在這街上多作停留。晴女一個人慢吞吞地從這條大街上走過,她的頭一直低着,就這麽緩慢,卻并不停頓地往前走了,要問走這段路的時候,晴女心裏在想些什麽,是否慶幸自己得以活命,還是對被自己加害的莫大将軍有所愧疚?晴女其實什麽也沒有想,空落着心,腦子裏也是一片空白,晴女就是這麽着的,離開了遼東大将軍府。
等耳中終于聽見人聲,看着地的眼睛也看見很多腳從自己的身邊走過了,晴女才擡了頭,努力辨認了半天後,晴女才确定自己已經大将軍府一條街的距離了。
一群四五歲的小孩子,打鬧着從晴女的眼前跑了過去。
一個老漢趕着運貨的馬車,從街對面,高聲吆喝着行人讓路,從睛女的眼前走了過去。
幾個女子結伴而行,小聲說笑着,跟晴女插肩而過,她們沒在意晴女,目光沒有在晴女的身上多作停留。
街兩旁店家的夥計在大聲招呼着路過的行人,爲自家店招攬生意。
一處路牙上,兩個男子發生了争吵,很快兩人身邊就聚了一圈看熱鬧的人。
……
車馬的聲音,牲畜的叫聲,人的說話聲,歡鬧聲,争吵聲,各種聲響混在一起,白日裏的長街熱鬧非凡,隻是這一切都跟晴女沒什麽關系。一個人站在街上,晴女茫然地看着自己的身遭,離開大将軍府了,她活下來了,那麽接下來她要去哪裏?
要離開鳴嘯關容易,可她總要有個去向啊,出關去大漠自然是不行,那南,西,東,這三個方向,哪個方向才是她應該去的呢?
不遠處,兩個店角之間的隔角茶棚裏,一個軍士不耐煩地問自己的頭領道:“那女人要在街上站到什麽時候?我這都喝兩碗茶下去了。”
“她不會是剛出了府就迷路吧?”另一個軍士道:“你們說她在那裏看什麽?”
江瑜從頭到尾沒動過放自己面前的茶碗,聽了手下的抱怨,江頭領小聲道:“讓你們坐着幹活,還有茶水喝着,這麽享福的活幹着,你們還不滿意?”
軍士們都閉了嘴。
眼角的餘光看見有人往自己這裏來了,江瑜的手第一時間按在了腰間佩刀的刀把上,等看清來人是雲墨後,江瑜又忙将按在刀把上的手一擡,站起身給雲墨行禮道:“雲将軍。”
“坐吧,”雲墨打了個手勢,示意江瑜坐下說話。
跟在雲墨身後的周淨,從江瑜擠一下眼睛,算是打了一個招呼。
同桌的幾個軍士坐到了旁桌去,雲墨和周淨跟江瑜同桌坐着了。
“人呢?”周淨小聲問江瑜。
江瑜下巴往東北方向挑了一下。
周淨往他們這桌的東北方看去,隔着人來人往的人群,周淨看見了靠着路牙站着的晴女。
“她站在那裏半天了,”江瑜跟雲墨小聲禀道:“一直沒動過窩,不知道是不是等人來接她。”
雲墨冷冷地看着晴女。
周淨說:“我怎麽看着那女人像是在發呆呢?”
“動了,”江瑜這時道。
周淨忙又往晴女那裏看去。
晴女背着包裹,攔在了一輛馬車的跟前,與車夫說了些什麽,就見車夫沖晴女搖了搖頭,趕着車走了。
“她想租車,”江瑜道:“不過她這幾天都别想能租到車,我按小姐的吩咐已經安排過了。”
鳴嘯關裏做趕車接客生意的車夫們,在接下來的七天時間裏,都會趕着車去軍營裏幫忙。
“浮圖關那裏大戰在即,”江瑜跟雲墨道:“嚴少爺走的時候吩咐過,要把鳴嘯關這裏儲的軍糧分一批運往少将軍那裏去,不讓車夫們上街拉客運貨,那就正好讓他們去幫忙運軍糧。”
周淨這時拍了江瑜一下,道:“那女人往前走了。”
江瑜忙沖手下們的招手。
有兩個穿了便裝的軍士,從茶棚出來,混入人群裏,跟着晴女往前走了。
“雲将軍還有什麽吩咐?”江瑜很是恭敬地問雲墨道。
雲墨搖一下頭,道:“你們小心一些,不要把人跟丢了。”
“是,雲将軍放心,丢不了的,”江瑜答應了雲墨一聲,帶着手下走了。
周淨看着江瑜一行人走了,才問雲墨道:“雲将軍,我們到這兒做什麽?”要跟着晴女的話,那他們現在也該走了啊,看一眼雲墨放在手邊上的拐杖,周淨又在懷疑,就沖雲墨走路得拄拐杖,他們能幹跟蹤的活嗎?
雲墨低聲說了句:“我就是不放心,所以過來看看。”
動手給莫大将軍下毒的人是晴女,這事莫良緣也就跟雲墨說過。雲墨昨天一夜未合眼,殺晴女不是什麽難事,難的是解藥,他們要怎麽從鐵木塔和哲布泰這對夫婦的手裏,拿到解藥?雲墨希望,來帶走晴女的蠻夷人手裏會有解藥,可這個希望太渺茫了,雲墨覺得自己現在是走投無路了,要不然他怎麽會扒着這麽渺茫的一個希望不放呢?
周淨不知道雲墨這會兒的煎熬,喝一口江瑜沒動過的茶水,周淨又問雲墨:“雲将軍,接下來我們要做什麽?”不跟着晴女,那他們就在這裏坐着嗎?
“那個晴女認識你嗎?”雲墨突然問周淨道。
“認識啊,”周淨說:“怎麽了?”
“她往我們這裏來了,”雲墨小聲道。
周淨将頭一扭,就見明明已經走了的晴女,這時又往茶棚這裏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