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站在祠廟裏頌讀,逐秦王李祈出族的告書時,一旁旁聽的皇家宗親們,無人出聲,神情比在興元帝靈前時,還要凝重幾分。眼見着李家天下,一場兵禍要起,兄弟阋牆,就算在場的宗親裏,有跟興元帝不和的,看着興元帝倒黴心裏就痛快的,這會兒也痛快不起來。
齊王手裏的告書是身邊幕僚匆匆寫就的,齊王爺照着讀,也沒用心,讀得磕磕絆絆不提,還讀錯了好幾處,好容易讀完了,齊王都不記得自己讀了些什麽。
“睿王爺爲何不來?”有宗親開口問齊王。
“他守着老四呢,”齊王道。
“那太後娘娘呢?”又有宗親問。
齊王看着手裏的告書道:“她不來。”
“爲何不來?”這位宗親追問道。
齊王将告書往香案上一放,不耐煩道:“你們想在這裏看見她?想,我就讓人去請她過來。人家來了,你們要說酸話,不來你們也有話要說?現在是操心太後娘娘爲何不到的時候?”
見齊王突然之間就發了火,宗親們倒是不多話,秦王已經被殺的沒一個人活着了,府邸也燒沒了,鄭貴妃也慘死了,現在他們再替秦王出頭,說秦王沒弑父殺君?等秦王起兵後,那莫良緣和睿王就能拿他們的腦袋祭了戰旗。
“太後娘娘身上有傷,”睿王這時說着話,從門外走進來,将在場的宗親們掃上一眼,道:“所以她沒辦法過來。”
留在京師沒去的宗親,要麽是跟興元帝關系好,所以能留在京師這種繁華地享福,要麽就是讓興元帝不放心,得留在眼皮子底下看着的。皇室宗親一般不得涉政事,所以也就不用辦差,上朝,所以睿王平日裏不覺,這會兒将祠廟裏的宗親們掃上一眼,睿王爺才突然發覺原來留在京師裏的宗親有這麽多,将偌大的祠廟都站滿了。
慢步走到齊王的身邊,看一眼被齊王随手放到了香案上的告書,看字迹,睿王就知道這不是齊王親手寫的。
見睿王盯着告書,齊王小聲道:“都這時候了,你就别管我對祖宗敬不敬了,反正祖宗們也快被氣得再死一回了,老四怎麽樣了?”
睿王道:“沒醒。”
“那你打算怎麽處置老四?”齊王又問。
“他的那些幕僚讓我抓了,先審審看吧,”睿王道:“傅氏呢?”
“跟我演了一場戲,這會兒在壽皇殿的配殿裏,”齊王說:“你操心她做什麽?秦王找誰也不會找不上她吧?坐龍椅的那個是她的兒子。”
“送她回長秀宮去,”睿王冷道:“隐瞞李祈弑父的事,就算現在她将這事說出來了,她就不是罪人了?”
“那你想怎麽樣?”齊王不耐煩道:“殺了那女人?”
睿王扭頭看齊王,目光比外面下着雨的天還要陰沉。
“行,”齊王退讓道:“我命人送她回長秀宮。”
“文武大臣們呢?”睿王問。
齊王将聲音壓得更低了一些,道:“你還真指望有人能信傅氏的話?李祈有弑父的本事,他難道就沒有殺了傅氏和李祉的本事?就是演戲罷了,你較什麽真?演過就算了,現在我們該操心的是兵在哪裏,由誰領兵,還有李祈這王八蛋躲在哪裏!”
“這種戲應該演全套的,”睿王低聲說了一句。
齊王說:“那你怎麽不來演呢?”
“我不想來,”睿王直接回了齊王一句。
齊王心裏憋着火,難不成他就願意演這場戲?
睿王這時又看一眼到場的宗親們,問齊王道:“他們怎麽說?”
“他們沒來及說呢,”齊王粗聲粗氣地道:“不過他們能說什麽?替李祈說話?他們又沒瘋。”
睿王轉身面向皇室宗親們站下了。
沒人跟睿王的目光接觸,宗親們不約而同地選擇了躲避。
“李祈若是與你們聯系過,”睿王看着宗親們說道:“我希望你們能說出來。”
祠廟裏沒聲音發出,香案上的一隻白蠟上的燭火跳動幾下,衆人也沒感覺祠廟裏有風,這白蠟的燭火就熄滅了。
“散了吧,”睿王很是幹脆地道。
宗親們愣住了,李祯就這麽着讓他們走了?
“跪——”
一旁的司禮太監突然喊了一嗓子,去勢之人發出的聲音,音高卻難聽。
宗親們回神,給祠廟裏供奉着的李氏先祖們,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後,宗親們一刻都沒有多留,排成兩隊出了祠廟,随後就是散開出宮去了。
祠廟裏就兄弟倆站着了。
齊王看看面前的一排排放列着的牌位,跟睿王道:“他們不信。”
睿王眼都沒擡,道:“是嗎?”
“弑父啊,”齊王咬牙道:“這是什麽罪?那幫人聽了後,不對,不止是剛才那幫人,就是在壽皇殿前看我跟傅氏演戲的文武百官們,他們也不信!沒人生氣,就好像他們早就知道了一樣。”
睿王道:“他們覺得我們這是在争皇位,所以他們不信。”
齊王雙手叉着腰,狠狠地吸了幾口祠廟裏帶着香火氣的空氣,跟睿王道:“這樣也好,他們不信李祈弑父,那他們也不會信你與莫良緣有私情。”
睿王的雙眼顫了一下。
齊王說:“這仗要怎麽打?你心裏有打算了嗎?”
“我剛才接到消息,”睿王低聲道:“蕭府阖府上下都自盡了。”
“秦王妃的母族?”齊王道。
睿王點頭,“聽說有個孫媳,昨天才生産。”
齊王沒問,既然是阖府上下都死了,那這個剛出娘胎的小兒也一定是死了。
“這裏是要殺的人,”睿王将一份名錄從袖中拿出,交到了齊王的手裏,道:“你去抓人吧。”
齊王看一眼名錄,他不用數,單看這名錄的厚度,齊王就知道這上面怕是有幾百号人。
“跟着李祈有這麽多人?”齊王手捏着名錄,遲疑道:“你沒弄錯?”
“沒有,”睿王簡單卻不容置疑地道。
齊王這時翻開名錄看了看,跟睿王道:“翰林院那個姓徐的教書先生也要殺?老大看不上翰林院的人,他跑進宮鬧事,一定是被人撺掇的。”
“私闖帝宮的人不殺,”睿王冷聲道:“那以後還會有人闖宮,二哥照名錄抓人就是,名錄是我定的,這殺孽我背着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