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下去,”老太君下令道。
幾個婆子上前就拉丫鬟走。
拉下去就是要被打死的命了,小丫鬟腫着臉,跪在地上不肯起來,拼命地給老太君磕頭,求老太君饒她一命。
“快點!”老太君喊了一嗓子,手指着另幾個還站着的丫鬟,道:“小姐死了,你們還活着做什麽?”
這一回是一個管事的,帶着家丁們上來拖人走了。
“是三小姐不肯跟我們走,”一個被家丁拽住了頭發,已經被拖出去老遠的丫鬟,知道自己活不成了,突然扯着嗓子叫了起來:“我們已經護着她到了掂花園,結果她聽見有人喊,嚴小郞君帶兵來救我們了,三小姐就抛下我們跑走了!”
“她去,她去找嚴小郎君了!”另一個丫鬟這時也喊了起來,“奴婢去勸她,她還推了奴婢一把!”
這兩個丫鬟的話,是個人都能聽得懂,莫良玉是去找嚴冬盡了,一個待字閨中的小姐,自己跑去找男人了。
“胡說八道!”莫三老爺終于站了出來,沖拖拽着丫鬟們的家丁道:“還不把這幾個給我拖下去?!”
有婆子跑上前,将丫鬟們的嘴捂了。
幾個丫鬟被拖下去了,家丁們會怎麽殺這幾個丫鬟,沒人關心,衆人隻關心,莫良玉這事要怎麽辦?
莫三老爺氣壞了,莫良玉名聲毀了,他不心疼,可這會連累到他的女兒啊!
“祖母,”莫三老爺往老太君的跟前走。
老太君看着離自己越來越近的莫望塵,突然笑了起來,一輩子養尊處優,順順當當過來的老太君,第一次發出了,垂暮老妪一般沙啞難聽的笑聲,若不是爲了自己的女兒,這位會出頭嗎?
莫三老爺被老太君的笑聲吓了一跳,停在了半路上,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你不如那個奴,”老太君幽幽地跟劉氏夫人說了一句。
劉氏夫人身子一震,這個奴是誰,老太君沒明說,劉氏夫人也知道。
“那個罪奴,”老太君低聲道:“至少她生了個有用的兒子。”
劉氏夫人羞憤難當,卻又不敢與老太君分辨,一個罪奴出身的女子,憑什麽跟她比?一個當了武夫的莫望北,憑什麽跟她的兒子們比?
老太君癱坐在擡椅上,是她錯了,若是留罪奴闌珊一條命,她如今也就有能制住莫望北一家人的手段了,生母在護國公府裏住着,生死在她的手裏捏着,莫望北那一家三口能不顧闌珊的命,跟護國公府翻臉成仇嗎?
當初殺闌珊的時候有多決絕,現在老太君就有多後悔,她是爲了什麽要這麽做,爲了兒子,還爲了,老太君看向了劉氏夫人,她也是爲了這個兒媳,隻是這個兒媳沒能教養出一個如莫望北那麽有用的兒子出來。
所以,都是劉氏的錯!
不能是護國公的錯,也不能是莫望鄉的錯,更不能是自己的錯,那護國公府走到今天個地步,要怪誰?老太君隻能怪劉氏夫人。
被老太君目光怨毒的看着,劉氏夫人周身泛冷。
莫三老爺這時終于走到了擡椅跟前。
“你帶人回去找,”不等莫三老爺說話,老太君就道:“一定要将三丫頭給我找回來。”
莫三老爺呆住了,現在護國公府還着着火,也不知道賊人退去了沒有,他這個時候帶人回去,這不是要他去送死嗎?
“老太君!”劉氏夫人哭喊了起來,她的長子殘廢了,現在老太君又要逼她的這個兒子去死嗎?
“去!”老太君沖莫三老爺道:“三丫頭若是出了事,你以爲你的女兒能無事?我告訴你,你大哥不成了,還有字青在,但凡我這老婆子還有一口氣在,這府裏就亂不了綱常!”
什麽叫綱常?
嫡長有序,嫡庶有别,老太君冷冷地看着莫三老爺,就像莫望北再有本事,也沒辦法繼承家業一樣,你不是長子,就不要妄想你不該得的東西!
莫三老爺被老太君說得臉上挂不住,低頭應了一聲是,轉身就腳步匆匆地走了。他去就是,隻是進不進府門,那就要看視情況而定了。
老太君又低頭看一眼莫望鄉,她這個長孫的左腿已經被截了起來,老大夫正忙着清理創面。隻一眼,老太君就挪開了目光,全是血,還有血紅的肉,白色的骨,老太君不敢看。
巷中突然之間無人說話了,襯着巷外的喊聲震天,更是讓待在巷中的人覺得這巷子靜得讓他們心慌。
此時的護國公府裏,嚴冬盡走了内院,面前垂着布缦的抄手遊廊還沒有起火。
“這府太大了,不好燒呢,”一旁的侍衛念叨了一句。
嚴冬盡往抄手遊廊裏走,剛一隻腳進了遊廊,就聽見遊廊裏有人喊他,聽着聲音,嚴冬盡的臉色就是一沉,莫良玉怎麽會在這裏?
莫良玉往嚴冬盡的跟前跑來。
“三小姐?”折二公子這時一頭沖進了庭院,正好風将布缦吹起,讓折二公子一眼就看見了他的莫三小姐。
嚴冬盡退出了遊廊。
折二公子一瘸一拐地跑進了遊廊,沒顧上看嚴冬盡一眼。
莫良玉卻是呆住了,完全想不到,折烙會在這時候來。
嚴冬盡轉身就要走。
莫良玉往前又走了幾步,喊道:“嚴将軍?”
折二公子聽莫良玉喊嚴冬盡,一愣,人就停了下來。
嚴冬盡隻得又停下腳步,但嚴小将軍沒看莫良玉,而是沖折二公子點頭道:“二公子。”
折二公子“嗯”一聲,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莫良玉。
“二公子小心些,”嚴冬盡說:“賊人也許還在府中。”
“知道了,”對上嚴冬盡,折二公子就不可能有好臉色,但好歹沒跟嚴冬盡硬杠,他能看出來,莫良玉才是主動的那一個。
嚴冬盡帶着人走遊廊外的小道,往内院裏面去了。
抄手遊廊裏就剩下折二公子和莫三小姐兩人了,空氣裏盡是焦木的味道,十分難聞,折二公子的臉色難看,看着莫良玉道:“怎麽你一個人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