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良緣昨天夜裏一夜未眠,等到天将明的時候,才疲倦已極地睡去。這一覺睡是不好,夢裏似乎又是明月樓的那場大火,嚴冬盡抱着自己問,良緣,來世你可願嫁我爲妻?
猛地從夢中驚醒,素紗帳低垂,莫良緣摸一下臉,臉上滿是汗水。
“太後娘娘?”聽見床榻上有聲響傳出,候在内室門裏的桂嬷嬷忙就快步走到了床前。
莫良緣坐起身,道:“嬷嬷,這會兒什麽是時辰了?”
桂嬷嬷撩起了紗帳,臉上的神情看着惶惶然的。
莫良緣一愣,問:“出什麽事了?”總不能是睿王昨天晚上出事了吧?
“宮外傳來了消息,”桂嬷嬷小心翼翼地道:“遼東大将軍府的莫少将軍在奉旨上京的路上遇刺了。”
莫良緣腦子空白,聽清楚了桂嬷嬷的話,卻理解不了的樣子。
桂嬷嬷看一眼呆坐着不動的莫良緣,小聲道:“太後娘娘,莫少将軍遇刺了,睿王爺已經出城去看了。”
“遇刺?”莫良緣開口道:“我兄長遇刺了?”
桂嬷嬷點頭,勸莫良緣道:“現在隻知道莫少将軍遇刺了,其他的情況還不明,興許莫少将軍他并無大礙。”
莫良緣從床榻跳下,連鞋都來不及穿就往卧室外跑去。
“太後娘娘!”桂嬷嬷吓了一跳,忙追着莫良緣跑。
莫良緣赤腳跑到了内室門前又停了下來,轉身看着桂嬷嬷道:“我哥是在什麽地方遇刺的?”
“聽說是在北城外的進香庵,”桂嬷嬷忙道。
進香庵?那是莫家花錢養着的庵堂,若是别的莫家子弟可能會住,可她大哥那人不會,她大哥就是在官道上搭帳篷住,他也不可能住尼姑庵裏去,再說官道上不是沒有驿站酒家。
“太後娘娘,”桂嬷嬷走上前要扶莫良緣回床榻上去,小聲道:“睿王爺已經出城去看了,您在宮裏等王爺的消息吧。”
莫良緣沒讓桂嬷嬷扶,自己走回到了床榻上,她大哥進進香庵,那隻會是進香庵那裏出了什麽她大哥不得不去的事,她大哥上京就是爲了她,能有什麽事逼得她大哥非去進香庵不可?
“太後娘娘,”小池子在内室門外禀道:“魏貴妃娘娘求見。”
“就說我身體不适,讓魏貴妃娘娘先回去,”莫良緣道。
魏貴妃來也隻能是爲了莫桑青的事,現在情況不明,莫良緣不準備見任何人。
小池子跑走了。
魏貴妃在長樂宮門外聽了小池子的回話後,歎了一口氣,道:“看來太後娘娘這是又傷心了。”
小池子低着頭沒說話。
魏貴妃坐上了步辇回清平宮,宮裏一大清早的都是早起清掃的宮人太監,魏貴妃坐在步辇跟一旁跟着的親信崔嬷嬷道:“莫望北就一兒一女,女兒入了宮,兒子若是再死了,莫望北這是造了什麽孽?殺人殺多了,遭報應了?”
崔嬷嬷覺着睿王現在與太後娘娘聯着手,自家主子說這話不好,可心裏明白,崔嬷嬷也隻能是陪着笑臉。
坐在步辇上回頭看一眼門前還亮着燈籠的長樂宮,魏貴妃心裏滿是惡意地想着,若是莫望北和莫桑青這對父子一起出事就好了,這樣遼東軍權易手,她兒子就不用跟莫良緣這個坐着花轎就成了寡婦的不祥人聯手了。
莫桑青在進香庵遇刺的事,很快在京師傳開,各種說法層出不窮,甚至還有人編排這位遼東大将軍府的少将軍是情殺。到了這天的中午時分,莫桑青是遭傅家毒手的說法,突然就如同滔天巨浪一般,一個浪花打下來,就席卷了整座京師城。
嚴冬盡一行人沒遇見匆匆出城的睿王一行人,卻在往帝宮去的路上,看見了趙季幻。
“那是趙季幻沒錯啊,”周淨驚道:“他還活着?”
看着帶人進了街邊巷口的趙季幻,嚴冬盡面色陰沉。
“我去找他,”周淨說着話就要下馬。
“我們先去帝宮,”嚴冬盡擡手攔住了周淨,低聲道:“他就在京城,我們出了帝宮再找他。”
周淨撓頭道:“這他娘的,莫三小姐在跟我們說故事啊,趙季幻不是活着嗎?那女人,那女人圖什麽啊?”
從三小姐到那女人,在周淨的嘴裏不過一句話的工夫。
“我應該慶幸她沒拿假藥給我嗎?”嚴冬盡笑了笑,這笑容透着冷。
周淨看着嚴冬盡,遲疑着道:“嚴少爺你跟那女人沒仇沒怨的,她沒必要殺你啊。她要在解藥上做手腳,我一定殺了她。”
看一眼趙季幻走進去的巷口,嚴冬盡催馬往前。
“那女人圖什麽啊?”周淨追着自家嚴少爺問。
嚴冬盡面色陰沉,沒有說話。
莫良緣滴水未盡,一直等到正午陽光最好時,小池子來報,嚴冬盡求見。
莫良緣一下子從坐榻上站了起來。
小池子被莫良緣這一舉動弄得挺害怕,就又重複了一遍方才的話:“太後娘娘,嚴冬盡求見。”
莫良緣手搭在坐榻扶手上,慢慢地又坐下了,道:“讓嚴将軍進來。”
“是,”小池子領命。
坐着等嚴冬盡的時候,莫良緣的腦子又泛了空,什麽東西也想不了,就盯着宮室的門口看,就覺着這時間過得很慢,好像靜止不動了一般。
嚴冬盡走進宮門的時候沒什麽感覺,可等走進長樂宮宮門的時候,嚴小将軍的身體僵了一下,如果不将莫良緣帶出帝宮,他的良緣就得在這個地方待上一輩子了。
“嚴将軍,請,”給嚴冬盡帶路的小林子哈着腰走在前面。
長樂宮的一房一瓦,一草一目,看在嚴冬盡的眼裏都面目可憎,随着嚴冬盡走路的步子越來越快,小林子不得不小跑了起來,才能确保自己走在前面帶路。
等到了宮室門前,聽見給自己帶路的小林子躬着身沖門裏喊,太後娘娘,嚴冬盡的身體又僵了一下,見鬼的太後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