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除夕夜,時家大宅顯得比往常更加熱鬧。
因爲,已經闊别家鄉多年,在美利堅安營紮寨的那一批人,回國探親了。
這一天,是楊秀珍她們乘坐的回國航班落地的日子,時清雪早早地就被蘇芸錦叫起來,開始梳妝打扮,折騰到十點多,一家人才浩浩蕩蕩地開車前往白雲機場。
中午十二點,在帶着海洋味道的濕冷寒風之中,一架飛機降落白雲機場。随後不久,以蘇保和楊秀珍兩人爲首的回國探親團從國際通道走了出來,足足有二十多人。
從戰亂時代,蘇家人就通過各種渠道,進入了美利堅,經過這麽些年的發展,基本上已經融入了美利堅——這從這次回來的人裏有好幾個洋女婿洋媳婦之中就能夠看得出來。
九十年代的國内,洋人那可是稀罕玩意兒,這些人一出機場,周圍便有不少的人,都投來好奇的目光。
時清雪看到楊秀珍他們,便飛奔過去,甜甜地喊着:“外公,外婆,三舅……”
面對這個外孫女,楊秀珍可喜歡得不得了,直接把行李箱推給蘇保,便過來跟時清雪緊緊相擁:“哎喲,我的乖外孫,這麽長時間沒見,可想死我了。”
蘇保走過來,笑着說道:“女大十八變,幾年沒見,小雪都出落得這麽标緻了。”
蘇芸錦和時财将兩人,也過來跟大家打了招呼,然後一大家子人,便乘坐着兩台時錦記的商務車,回到了蘇家老宅。
老宅前幾天蘇芸錦就已經請了保潔公司上門裏裏外外做了清潔,大家進屋之後便把各自的行李都帶到自家屋子,然後洗澡的洗澡,休息的休息,沉寂許久的蘇家老宅又一次恢複了熱鬧的景象。
過了一個多小時,在公司忙活完了的蘇雲微回來,熟絡地跟大家打了招呼,在時清雪面前狠狠地秀了一把洋文。随後,她突然發現,好像少了一個重要的人,便問道:“咦?大哥呢?大哥今年怎麽沒有回來過年?”
楊秀珍聽了蘇雲微的話,頓時闆着臉說道:“他讀洋人的書讀壞腦子了,整天就知道過鬼老的節日,說什麽聖誕節才是科學的節日,春節沒有必要什麽興師動衆,你不用管他。”
蘇保插嘴說:“行了,孩子們都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也很正常。”
楊秀珍輕哼一聲,說:“算了,大過年的說這些,說着我自己都來氣。”
随後,她問蘇雲微道:“你怎麽這個時候才回來?過年你們公司都不放假的嗎?”
蘇雲微一聽,頓時一臉幽怨的表情,吐槽道:“唉,别提了,因爲新産品太受歡迎的緣故,到處都是催貨的訂單,公司裏的電話都打壞了好幾台,工人都還三班倒地在幹活呢,我和姐總得有個人在公司裏坐鎮才行,所以走不開,要不然剛才我就和姐一起去機場接機了。”
蘇芸微嘴裏說着抱怨的話,可翹起的嘴角還是出賣了她内心的真實情緒,那揚起的笑容,根本就停不下來。
對此楊秀珍頗感意外,畢竟小女兒回國之前,她從大女兒蘇芸謹那裏得到的消息可不是這樣的。
那個時候的食錦記,距離破産幾乎隻有一步之遙。
這才幾個月的功夫,就起死回生了?
就連縱橫商海大半輩子的蘇保,聽了蘇雲微的話之後,也有些動容,問道:“時錦記現在都這麽火爆了?你這才回來兩個月的時間都不到吧?看來你還真是個經商的天才,說要回國幹出一番大事業,這是說到做到了。”
蘇雲微看了時清雪一眼,笑着說道:“爸,你這是有所不知,時錦記能夠有今天這樣的局面,可不是我的功勞,而是小雪的那個小男友。他可是個神奇的小子,也不知道這小子腦子裏面裝的是什麽,整天冒出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正是因爲他給時錦記出了主意,時錦記才能這麽紅紅火火。”
時清雪見蘇雲微竟然當着所有人的面提什麽男友,頓時臉頰羞得通紅,嗔怪道:“小姨,你說什麽呢?什麽我的小男友。他明明就是時錦記的大股東,你們在商言商,幹嘛扯上我呀。”
對于時清雪跟陸逸明走得近這件事情,其實大家都已經知道了,所以現在蘇雲微說出來,也就沒有引起什麽大的轟動。蘇保和楊秀珍的注意力顯然被蘇雲微說的這個讓時錦記紅紅火火的主意給吸引住了。
蘇保問道:“他出了個什麽主意?竟然在這麽短的時間裏面,就把時錦記給救活了。”
蘇雲微便把陸逸明整頓時錦記的來龍去脈,事無巨細,全部說了出來。
“抽卡?”
“盲盒?”
“實在是天才的想法!”
“我沒想到,小小的零食,居然被他給玩出花來了!”
蘇保畢竟浸淫商道已久,蘇雲微這麽一體,他馬上就想到了陸逸明這怎麽做的邏輯和動機,頓時驚歎不已,對陸逸明贊不絕口。
“你這說得我,都想要見一見這個年輕人了。”
蘇雲微調侃道:“想要見他那還不容易?他現在可是您的半個外孫女婿了,隻要您一聲令下,他肯定得乖乖地上門等待召見。”
楊秀珍趕緊擺了擺手,說:“不至于不至于,這個陸逸明現在可是時錦記的大股東,而且我在回國的飛機上面看到一本雜志,裏面有個什麽百富榜,他還是個億萬富翁呢,那能召之即來嗎?”
蘇雲微摟着時清雪的肩膀,揶揄道:“我們小雪一個電話,她敢不來?”
雖然時清雪跟陸逸明兩個人的關系基本屬于人盡皆知的狀态,但是蘇雲微當着這麽多人的面來回說,還是讓時清雪有些吃不消,當即有些羞惱地說道:“小姨,你還說!再說我不理你了啊。”
幾個人調侃了時清雪一陣,楊秀珍有些好奇地問道:“雜志上面說,陸逸明年僅十七歲就白手起家,掙下了幾十億的身家時,楊秀珍都有些難以置信:他真這麽厲害?”
白手起家,十七歲,短短半年的時間,身價幾十億,這簡直就是離譜他媽給離譜開門——離譜到家了,說出去都沒人相信。
蘇芸錦說道:“因爲生意的原因,我跟他接觸比較多,他确實是一個非常特别的人。才思敏捷,敢想敢做,膽大心細。在我認識的人裏面,同輩沒有一個人能夠比得過他的。”
聽蘇芸錦對陸逸明如此推崇備至,楊秀珍臉上卻浮現出了擔憂的神色。她看向一副乖乖女形象的時清雪,說道:“這麽厲害的一個年輕人,我們家小雪降得住他嗎?”
蘇芸錦看了一眼時清雪,忍不住歎氣道:“降得住才有鬼了,小雪啊,被他吃得死死的。不過目前來說,他對小雪倒是真的很好,反正以他的身家,也不至于是奔着圖謀我們蘇家的财産來的,先讓兩人處着呗,未來的事情,誰能說得清楚呢?”
蘇家雖然也是老牌名門,可時間越久,不代表實力越強。
時代的浪潮此起彼伏,洶湧澎湃,總有人要沉入海底,也有人會成爲弄潮兒,乘風破浪,揚帆起航。
論人脈和底蘊,蘇家比起陸逸明當然要強一些,但強得其實也有限。
而拼資産,蘇家已經拼不過了,甚至以後差距隻會越來越大。
可正因爲這樣,楊秀珍才更加憂心忡忡。
時清雪見大家翻來覆去地說她,忍不住跺跺腳,說道:“媽,這都什麽時候了,還不趕緊去準備年夜飯?”
幾個人見時清雪已經羞赧得不行,便也沒有繼續逗她了,各自分開行動,準備豐盛的年夜飯去了。
院子裏,楊秀珍對于時清雪和陸逸明兩個人的關系,顯得有些憂心忡忡。她趁着時清雪去廚房幫忙的檔口,向坐在她旁邊剝蒜的蘇雲微說道:“小微啊,我怎麽總覺得,這個叫做陸逸明的年輕小夥子,不是我們小雪的良配啊?”
蘇保在旁邊聽見了,也說:“是啊,這年輕人降不住,以後我怕小雪會吃虧。”
對于楊秀珍的疑慮,蘇保也深以爲然,畢竟蘇家現在也不缺錢花,二老對小雪也是真心疼惜,隻盼着她以後能夠過得幸福快樂,無憂無慮。
偏偏陸逸明太過優秀,已經不是蘇家可以掌控的人了。
蘇雲微笑着說:“根據我的接觸,那小子不是那種人。”
楊秀珍白了她一眼,說道:“你自己三十歲了都嫁不出去,你會看人?你看找個機會,把那個陸逸明叫過來見一見,我親自看看。”
面對楊秀珍的吐槽,蘇雲微也不敢頂嘴,于是說道:“好,我看着安排。”
大年初一,陸逸明因爲昨夜守歲,今早起得比較晚。
起來後第一件事,就是找陸定和甯雪華要紅包。
“老爸,老媽,恭喜發财啊,祝你們身體健康,事事如意。”
“你啊,都是大富豪了,還找我們要紅包啊?”
甯雪華嘴裏抱怨歸抱怨,可還是樂呵呵地拿了兩個紅包出來。
“拿好,這是我和你爸給你的紅包。”
陸逸明美滋滋地收下,然後轉眼就一熘煙地跑出門了。
過年嘛,自然是要到處拜年啊,趁着自己還是個孩子,多拿幾個紅包,不然再過幾年,可就沒得拿了。
離開家之後,陸逸明就跑去了李全旺家,照例是恭喜發财,紅包拿來。
那“奸詐”的架勢,讓李全旺都哭笑不得。
“好家夥,你堂堂一個百富榜榜上有名的億萬富豪,居然好意思跑來我們家要紅包?”
陸逸明理直氣壯地說:“爲什麽不好意思?我還是個孩子啊。”
黃吉嬌樂呵呵地把一個大紅包遞給陸逸明,熱情地說道:“小明,留下來吃中午飯吧。”
陸逸明卻是搖頭換腦地說道:“這才剛剛開始呢,怎麽能就此止步?我還得到處逛逛,去多讨幾個紅包再說。”
李全旺摩拳擦掌,說道:“等等我,我也一起去啊。”
紅包什麽的,他也想要啊。
當下,兩人組成小隊,去周圍親戚朋友家挨個“劫掠”過去。
周圍的熟悉的親戚朋友,都被兩人“洗劫”了一遍,其實也沒要到多少錢。
粵省這邊的風氣,倒是不怎麽在錢的事情上面攀比,比如婚假的彩禮和嫁妝,一般都不多。
春節紅包也一樣,除了父母給的是一百塊之外,其他親戚朋友給的紅包,以十塊錢和五塊錢爲主,有的甚至就一兩塊錢,哪怕二十年後也差不多。
要到的錢不多,陸逸明和李全旺也就圖個喜慶。
轉了一大圈回來,兩人坐在屋子裏面拆紅包。
李全旺一邊拆紅包一邊吐槽:“白忙活了一上午,收到的錢都不夠我去給員工發開工紅包的。”
網吧過年自然是不放假的,反而說不定還會更忙一些,所以自然得給員工加錢,甚至還得封一個大一點的紅包,好讓員工心情好些,省得怠慢了客人。
陸逸明笑道:“有錢拿就不錯啦,我們現在也不指望着這點錢過日子,多一點少一點其實無所謂。過年圖個開心嘛。”
李全旺倒在搖搖椅上,擡起頭看着天空,感慨說:“真是難以想象,幾個月前,我們爲了能夠去電玩城打遊戲機還得把午飯前省下來,結果現在有錢了,反而沒有玩遊戲的興緻了。”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李全旺就沒怎麽碰遊戲了。
大概是他發現人生原來可以比遊戲更有意思之後吧,陸逸明伸手将他拽出了原本的深坑,讓他不必再逃避殘酷的現實,從而看到了更美好,也更廣闊的未來。
陸逸明說:“得了吧,你才多大啊,以後的好日子還長着呢。”
兩人正聊着,陸逸明電話響了,陸逸明一接,頓時就聽出了蘇雲微的聲音。
《基因大時代》
“蘇阿姨新年快樂恭喜發财啊。”
蘇雲微回了一句,然後說:“陸逸明,你明天有空嗎?我爸和我媽想要見見你。”
陸逸明一下子站了起來,說道:“等等,你爸和你媽想見我是幾個意思?這話聽着很容易讓人誤會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