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柔美的女聲:“你好,我是趙雨桐,請問辛永勝在寝室嗎?如果在的話麻煩請他接個電話,謝謝。”
顔明江捂着聽筒,對辛永勝叫道:“喂,你老婆電話。”
“來了。”
辛永勝拿起聽筒。
“喂?雨桐。”
電話裏,傳來趙雨桐興奮的話語聲:“阿勝,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剛剛看到一個新聞,說有一家叫做食錦記的公司,懸賞一百萬尋找畫師哦,你趕緊報名參賽啊。你要是拿了冠軍,那我們就可以成立你一直想要的漫畫工作室了。到時候你的漫畫就可以出版,甚至說不定還有機會拍成漫改電影呢。”
相比于女友雀躍的心情,辛永勝卻是露出苦澀的笑容,隻見他微微咧嘴:“獎金一百萬?你是不是多看了幾個零啊?一百塊還差不多。我上次給《故事會》投稿四格漫畫,他們的稿費才給了十塊錢,都不夠我們下一趟館子的。”
作爲大四學生,雖然上課很少了,但是卻比以往更加忙碌,寫畢業論文,準備答辯和實習,根本就沒有空去關注外界的事情。所以,辛永勝和他的幾個室友都不知道食錦記居然的這個活動。
而且,如此高額的獎金,辛永勝根本就不相信。
圈子裏的人自然更知道圈子裏的事,國漫現在根本毫無存在感,大家追捧的都是日韓機甲的那些玩意兒。而且也隻是電視台在大肆引進,根本就不給國漫生存的土壤。
眼瞅着連生存都無比艱難了,又怎麽可能有懸賞百萬這種好事?國内哪來的冤大頭?
實際上,當下,就是國漫最黑暗的時光,人才青黃不接,作品質量低劣。
直到一九九九年,也就是明年,才會上映最爲經典的《西遊記》和《寶蓮燈》動畫片,從而帶起一波國漫的熱潮。
“真的是一百萬!我騙你幹嘛?不信的話我等一下給你那一份報紙過去,你自己看。阿勝,趕緊去參賽啊,以你的才華,肯定能拿大獎!”
畫漫畫這麽多年,賺的錢連買個燒鵝都買不起,辛永勝的銳氣早就給磨沒了。别看百萬懸賞金額很高,但是肯定會有無數高手競争;。
因此,即便這個懸賞是真的,辛永勝也不覺得自己能夠拿獎。
“其實我覺得我的水平也就一般般,尤其是在意境方面,跟那些專業的畫家比肯定沒有任何優勢。我又拿不到獎,何必去湊那些熱鬧?我還是關注一下最近的求職動态,找個相對穩定的工作吧。”
一聽男友居然想要放棄,趙雨桐便急切地勸說起來:“你要對自己有信心啊,你明明就畫得很好啊,意境什麽的我也看不懂,我隻知道你畫得很用心,而且創作出來的作品也有強烈的個人風格。你不是總說國漫沒有生存的土壤嗎?現在機會來了!阿勝,參賽吧,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趙雨桐的一番話,讓辛永勝十分感動。
而且,歸根結底,他也不過是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不服輸的勁頭仍在。他想了想,最終還是用力地點了點頭:“好,聽你的,我參賽。”
趙雨桐高興極了,當即笑着說道:“我這就幫你打電話報名,他們還需要一張作品小樣,你找一張,我等下去你寝室樓下拿,我幫你郵寄過去。”
終于說服了辛永勝,趙雨桐非常開心。就在這時,打扮時尚的幾個舍友從外面購物歸來,看到趙雨桐在打電話,紛紛調侃起來。
“又在跟你那個畫家男友膩歪了?”
“我說,你長得這麽漂亮,九五政法的王文濤不是在追你嗎?我看你答應他算了。”
“就是,他家裏面可有錢了。他也是沒來追我,要不然我絕對甩了我男朋友跟他。”
“你們談了兩年多了,他陪你逛過一次街嗎?幫你買過一次新衣服嗎?真是搞不懂你。”
“我跟你說,女人的青春,可是很短暫的,就那麽幾年。不趁着這幾年找個好歸宿,以後就遲了。”
面對舍友的勸說,趙雨桐卻是冷着臉放下了電話,表情嚴肅的制作她們:“夠了,我對我現在的生活很滿意。我以後不想再聽到這種話。”
“切,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傻姑娘,跟着一個窮小子,以後隻能過苦日子,有你後悔的時候。”
趙雨桐卻是目光堅定:“我喜歡他,是因爲他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熱愛的東西并且一直在努力。雖然現在窮是窮了點,但隻要一起努力,以後總能過上好日子。”
見勸說不動,幾個舍友便也懶得勸了,滴咕了幾句之後便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食錦記。
原本的辦公室現在已經大變模樣,所有的辦公桌都被拼在一起圍城了一個圈,中間堆滿了來自全國各的信件,裏面都是預賽選手投遞過來的參賽作品。
雷沛林很是頭疼,他現在每天光是收郵件就收到手軟,關鍵是收完之後還得一份份地拆開,進行人工篩選。
跟他一起做這個工作的,還有公司裏面十幾個員工。
他們之前以爲,之前在車間裏面做流水是辛苦活,能被抽調過來就拆拆信,那簡直就是高升到不知道哪裏去了。
然而,當他們拆了兩天信件之後,就不這麽想了。取而代之的除了想要跪求老闆放他們回工位之外,唯一的樂趣就是對郵寄過來的作品進行指指點點了。
“我靠啊,這是什麽玩意兒啊?直接pass。”
“這人寄一張白紙過來,還說叫什麽牛吃草,牛呢?草呢?”
“講道理,我就在紙上撒一把米,放一隻雞上去走幾步,踩出來的都比這畫好看。”
絕大多數作品,都畫得很爛,偏偏有些人就是這麽自信,爲了一百萬,臉都不要的。還有些更離譜,寄過來的不是畫,而是一封信,有說要教食錦記發财的,有些則是手裏握着一個絕世好項目,想要拉投資的……
可以說是群魔亂舞,讓人眼界大開。
一個員工拆得頭昏眼花,忍不住向雷沛林提議道:“雷總,要不我們還是讓那些寄信的人出錢吧。我們自己出錢,那些人就跟鬧着玩似的,什麽鬼東西就往我們這兒寄。不說我們拆得辛苦,就是郵費公司也得虧出血啊。”
雷沛林苦笑着搖頭說:“免郵是陸總的決定,其實也虧不了多少錢,主要是垃圾郵件太多,有點看不過來了。”
員工們紛紛叫苦不疊,可是該認真審核的,還是得認真審核。
其實,這還僅僅是第一步,把那些一看就知道是搗亂的東西給弄出去,但凡是有些東西長得像一張畫的,他們都要留下來,送給後面的第二道評審。
而所有的人都不知道的是,在這個辦公室裏面,已經預先放置了幾十個攝像頭,把這些拆信件和吐槽的内容,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記錄了下來。
這些最真實的畫面,最終都會成爲《百萬畫師》這個節目的素材。
是的,從現在開始,實際上節目就已經進入了錄制階段。
相當于《超級女聲》的海選。
除了這個讓大家都不知道的節目之外,陸逸明實際上還給了大家一個隐藏的彩蛋——最終比賽的前八名,是出自他們誰的手,誰就會有相應的獎金。
所以,大家雖然無比吐槽,但是爲了獎金,還是拆得很認真,記錄得一絲不苟,并且在心中祈禱自己好運。
摸魚?
是根本不存在的。
畢竟,誰拆得多,誰拆出冠軍的概率就大!
雷沛林看到大家都這麽努力工作,也十分欣慰,順手拿過旁邊的一封郵件開始拆了起來。
郵件很輕,因爲裏面隻有一張紙。雷沛林打着哈欠取出作品,卻是眼前一亮。
這是一張簡筆畫,運筆流暢,神形兼備,寥寥幾筆,一個可愛憨厚的卡通形象便躍然紙上。
“這畫不錯啊。”
他不太懂得欣賞藝術,意境什麽的,他也看不出來,隻是覺得眼前的作品,很合他的眼緣。
抛開之前看多了垃圾導緻審美出現問題不談,雷沛林都覺得這個作品非常專業,在細節上的處理就連他這個外行人都能看得出來,以至于他鄭重地記下作者的名字和聯系方式,然後把作品放進旁邊的超大号文件袋裏。
毫無疑問,這一幅作品通過了初審。
就在這個時候,食錦記前台一個電話打到了他這裏。
“雷總,前台有人鬧事。”
“前台有人鬧事?”
雷沛林眉頭緊皺。
食錦記之前的糖果業務都已經賣掉了,新産品還沒有問世,誰會這個時候跑到食錦記來鬧事?
不過,既然有人鬧事,他這個負責人當然要去處理。他起身對旁邊的人說:“你接着拆,我出去看看。”
雷沛林起身走出辦公室,一台攝像機就跟着了。他是知道節目拍攝計劃的,自然是光明正大地拍。
雷沛林來到前台,看到前台小妹一臉郁悶的表情,便問道:“小玉,怎麽回事?”
小玉委屈地指着旁邊沙發坐着的幾個花白頭發小老頭,低聲說:“他們自稱是白雲市書畫家協會的,帶着自己的作品親自參賽來的。我讓他們按照流程來,結果他們非說要見老闆,親自跟老闆解釋創作理念。”
雷沛林滿臉問号:“我聽過書法家協會,也他聽過畫家協會,這個書畫家協會是個什麽東西?”
話雖然是這麽說,但是這種頂着XX協會的頭銜的人,雷沛林也不敢怠慢。雖然這協會名字沒聽過,但是萬一是自己孤陋寡聞了呢?
那邊,翹着二郎腿喝着茶的計文澤有些不耐煩,問道:“你們怎麽辦事的?不是讓你們去叫你們老闆嗎?這麽久了怎麽還沒來?”
旁邊另一個協會成員趕緊說道:“就是啊,知不知道我們書畫家協會的含金量啊?區區一家小廠,這老闆耍什麽打牌?讓我們等這麽久。”
很顯然,他們自恃身份,以藝術家和文化人自居,心中很是看不起滿身銅臭味的生意人,覺得自己高人一等。
在聽前台妹子介紹完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又聽見這幾個人大呼小叫的,雷沛林走了過來,說道:“各位,我是食錦記的經理雷沛林,你們是來參加《百萬畫師》的嗎?如果是的話,把作品交給我,就算是參賽了。”
“你?經理?”
計文澤平日狗眼看人低習慣了,此刻将雷沛林從上到下打量一番,頓時一臉不屑地當面嘲諷起來:“就你?區區一個經理懂什麽藝術?叫你們老闆過來,我要親自和他談。”
說完便扭過頭去,不再理會雷沛林,将“目中無人”這四個字,演繹得淋漓盡緻。
如此傲慢的姿态,真是讓雷沛林這個向來好脾氣的老實人都有些壓制不住火氣了。
管你什麽協會,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不占理!
“這位先生,請你放尊重點。這個項目是我在負責。如果你們要參賽,可以把作品交給我,或者按照流程投稿。如果你們不想參賽,請馬上離開這裏!”
計文澤還沒說話,他身邊的人便跳起來了。
“你這人怎麽說話的?知道這位是誰嗎?”
“你什麽身份我們什麽身份?你有什麽資格這麽跟我們說話?”
“我們來投稿,那是給你們面子,你們應該感激!”
雷沛林眉頭緊鎖,心裏面雖然想狠狠地把這幾個老家夥給揍一頓,但是又怕出什麽事,隻好轉身離開,到角落裏去給蘇芸謹打電話。
蘇芸謹聽完了事情的經過之後,也十分生氣,但是因爲這些人有官面上的身份,一時間也不知道應該怎麽辦,便說道:“你打電話給陸逸明,問問他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