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逸明走進一棟老舊的房子裏,踩着黑漆漆的樓梯,登上二樓。
二樓隻有一條房門,房門旁邊挂着一塊簡陋破舊的招牌,上面明晃晃的寫着“明察法律咨詢公司”。
說是公司,實則裏面總共就兩個人,其中一個還是負責打掃衛生的阿姨。
公司裏,唯一一個亮着的昏黃的白熾燈下,有一張壓着透明玻璃的長方形書桌,在書桌和透明玻璃的夾層裏,放着許多照片和報紙。
紙張已經泛黃,照片全是黑白,顯然都已經是有些年頭的老物件了。
桌子上擺放着很多牛皮紙色的文件袋,一個胡子拉碴不修邊幅的中年男人,正伏案奮筆疾書。
發現門口有動靜,他擡起頭來,看到了走進來的陸逸明。
他眼睛明光透亮,炯炯有神,看人的時候,視線更是給人一種銳利的感覺。
“李秋先生,你的工作室,還真是難找啊。爲了找到你,我可是動用了不少關系。”
陸逸明信步走了進來,也不等李秋招呼,便拉過旁邊一張竹子編成的靠背椅,坐了下來。
聽着竹椅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陸逸明忍不住吐槽道:“李先生,您這屋子裏的物件,确實該換了。你開的明明是律師事務所,卻搞得跟個古董店似的。”
李秋言簡意赅地搖頭說道:“沒錢。”
陸逸明聞言笑道:“李先生可别說這話,能在一個法律不承認私家偵探的國家,把偵探社開二十年,李先生的本事,賺不到錢?”
李秋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說道:“這位先生可不要随意污人清白,我不是什麽私家偵探,我隻是收取一定報酬,然後爲顧客提供法律方面的咨詢與建議的普通律師罷了。”
對于他的這個解釋,陸逸明也沒有較真,很是随意地往凳子上一坐,随後便聊起正事:“我還真有點法律方面的問題想要咨詢一下。你好,我是未來資本的創始人陸逸明。”
說完就遞上了名片。
對于李秋,或許現在還有很多人對他并不了解,畢竟圈子不同,圈子之間的圍城完全能夠阻礙信息的流通。
但是在重生之前,對于李秋在行業内的大名,陸逸明可謂是如雷貫耳。
畢竟是搞互聯網的,商業情報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李秋在商業情報方面的特殊才能不同凡響,就連陸逸明這個外行人,都對他的一些光輝事迹有所耳聞。
甚至于,陸逸明重生之前就職的那家互聯網公司,爲了獲得競争對手的下一步動向,還派陸逸明跟李秋接觸過。
當然了,那個時候的李秋,早已經坐擁一整層寬敞明亮的寫字樓,每天西裝筆挺,指揮着公司裏上百名由法學博士及以上學曆的人才組成的專業律師團隊。
李秋年輕時當過雇傭兵,上過戰場的那種,退伍之後憑着優秀的直覺和敏銳地觀察,幹起了刑偵。
似乎因爲不喜歡這份工作,九四年的時候辭職下海,跑來白雲這裏開了一家偵探社。
不過私家偵探社這玩意兒,目前在國内還是不合法的,至少在二零零二年以前,屬于違法行業。
所以李秋對外宣稱也隻宣稱說自己是律師,開的是法律咨詢公司,爲此他還特意去考了律師執照。
隻能說牛叉的人,到哪裏都是這麽的牛叉。
“我想請你幫我調查一個人。”
陸逸明将一個貼了封條的文件袋放在桌子上,朝李秋推了過去。
李秋并沒有着急打開文件袋,而是慢條斯理地問道:“冒昧的問一句,陸先生跟目标是什麽關系?”
“暫時沒有關系。”
陸逸明沒說太多,反正他也沒打算把時财将怎麽樣,隻是想掌握第一手的情報,做到有備無患罷了。
李秋微微點頭,然後拆開文件袋。
文件袋裏面隻有幾張紙。
李秋掃了一眼,微微皺眉,擡起頭來看向陸逸明:“資産狀況和私人生活都要查?”
幹他這一行的,很多來找他的都是爲了找小三抓出軌的,偶爾也會有幾單是爲了與商業競争有關的單子,因此陸逸明關于資産狀況的調查,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但同時調查資産狀況,又調查私人生活的,這可不多見。
這表明,眼前的人,不但要在業務上了解對手的動向,還要從私生活方面給對方制造麻煩。
李秋不由得又打量了一番陸逸明。
看着這麽年輕,對方怕是二十歲都沒有吧?難不成是女朋友被人搶了,所以惱羞成怒想要報複?
哦,他還是未來資本的創始人。
那也有可能是商業上的競争和沖突,說不定隻是單純的想要搞垮競争對手呢?
雖然不知道這個未來資本有多大能量,但是對方這麽年輕就能開一家公司,已經很不簡單了。不是自身很有能力,就是背後的家長很有實力,無論哪一點,都不是自己惹得起的。
心裏不斷猜測陸逸明的動機和目的,李秋表面上卻是不動聲色。
畢竟他隻是一個拿錢辦事的私家偵探,對于顧客的一些隐私完全沒有必要知道,反正敢這一行業有些年頭,什麽樣的奇葩沒見過?
雖然陸逸明的要求很奇怪,但隻要給夠了錢,就算讓自己去查外星人都沒問題。
李秋心中權衡了一番,決定接下這份委托:“陸先生,現在情況是這樣,你要委托我來調查一位與你毫不相關的人,還涉及到對方的财務狀況和感情生活,這裏面有不少是屬于侵犯公民隐私權的違法行爲……”
陸逸明挑了挑眉毛:“所以,你要拒絕?”
李秋微微搖頭:“不,我的意思是……得加錢。”
陸逸明先是微微一愣,随後大笑說道:“錢對我而言不是問題,你隻要把事情辦妥了,報酬方面絕對能讓你滿意。”
随後,陸逸明直接從公文包裏拿出一沓十萬元嶄新鈔票,當着李秋的面在桌子上壘成一座小山:“這是定金,事成之後,還有重酬。”
不要現在還是一九九八年了,就算是到二十年後,十萬塊錢對許多普通人而言,也絕不是一個小數目。在陸逸明重生之前,隻要沒有負債,沒有不良嗜好,年薪十萬已經足夠一個人生活得非常滋潤了。
而陸逸明随手給出的這十萬塊錢,卻還僅僅是定金。
陸逸明出手之大方,直接就讓向來穩重老成的李秋都有些破防,當即站起來雙手握住陸逸明的手腕,鄭重地說道:“陸先生請放心,我一定把目标查個底朝天,将你想要知道的消息,都查個一清二楚。”
陸逸明聞言一笑,朝李秋微微點頭:“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
下午放學,校園裏到處都是快速奔跑的身影。
年輕人的精力總是旺盛到無處發洩,盡管白雲市的中午氣溫高達三十七八度,但是學校的操場上依舊人滿爲患,大家揮汗如雨,樂此不疲。
“渣明,接着!”
李全旺一腳妙傳,陸逸明随即穿插過人,攻破了對手球門。
“好球!”
蕭清河笑着上前摟住陸逸明的肩膀贊道:“渣明可以啊,還以爲你去香江回來之後,人就廢了呢,沒想到寶刀未老嘛。”
陸逸明不爽地說道:“喂喂喂,不會用成語就不要亂用啊,寶刀未老是用來形容我這種有志青年的嗎?而且我怎麽就廢了?誰跟你說我廢了?”
這時候呂義平一臉壞笑地湊了過來:“還擱這兒和我們裝呐?旺仔什麽都說了,你在香江夜夜笙歌,和吳秋雅還有二班的林瑜貞,你們三個天天晚上都玩那什麽铿锵三人行,聽說你的腰子都快廢掉了。”
“我特麽……”
陸逸明面色不善地看向李全旺。
之前他還奇怪到底學校裏誰在四處散播關于自己的謠言和閑話,連和自己不是一個班的曹靜雯都知道了。
好家夥,真相水落石出,罪魁禍首可算是找着了!
感受到陸逸明要吃人的目光,李全旺頓時臉色大變,提腿跑路。
“你丫别跑,吃我一記天馬流星拳……”
李全旺的體能,可完全不是陸逸明的對手,不一會兒就被陸逸明給攆上了。
隻見他氣喘籲籲,面色潮紅,被陸逸明逮住之後,隻能引頸就戮。結果等來的并不是陸逸明愛的撫摸,而是一陣破音的電話鈴聲。
蕭清河拿着陸逸明的手機跑過來,大聲喊道:“渣明,你的電話響了诶。”
陸逸明隻得放開李全旺的脖子,饒他一條狗命,然後跑去接過手機,摁下了接聽鍵。
“喂?”
看着陸逸明拿着手機接電話,呂義平等人一臉羨慕,這年頭的手機可是奢侈品,尤其是對于沒有經濟來源的學生黨而言,更是一種身份的象征。
誰要是手裏拿着一部手機,甭管是什麽牌子的,那都絕對是學校裏最靓的崽。
此時陸逸明站在操場中間講電話,一下子就将大半個球場的視線都吸引了過來。
肖圓圓、曹靜雯、鄭思蘭三個女孩子正在煤灰渣子鋪就的環形跑道上散步,陸逸明接電話的時候她們恰好就在附近。
鄭思蘭看着陸逸明手中巴掌大的黑色手機,兩眼一亮便詢問和她一起跑步的肖圓圓:“圓圓,那個男生是誰啊?居然帶手機來上學?那豈不是和你們家沈俊傑一樣有錢?”
肖圓圓微微臉紅,小聲抗議道:“沈俊傑才不是我家的呢,你可别亂說啊。”
鄭思蘭大大咧咧地笑道:“有什麽區别嘛,你們兩個不是正在偷偷交往嗎?你不會以爲我們都不知道吧?”
曹靜雯微微咧嘴,對鄭思蘭說:“行了,收起你那小眼神,那個男生我認識,人家名草有主了,你沒機會的。”
鄭思蘭不開心地撇了撇嘴:“長得又帥還這麽有錢,這樣的優質股怎麽就有主啦?等等,你這麽着急跳出來,該不會他就是你的男朋友吧?”
曹靜雯伸出手指頭敲了敲鄭思蘭光潔的額頭,笑罵道:“你這小腦袋瓜裏,整天東想西想地瞎琢磨啥呢?他和時清雪才是一對,你啊,還是趁早死心的好。”
曹靜雯和時清雪的關系要好,這是她們都知道的事情。
鄭思蘭一臉沮喪地嚷嚷起來:“啊啊啊,爲什麽偏偏是她啊?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這次肯定是要下手搶一搶的。”
“去你的,時清雪知道了不得恨死你啊。”
綠茵場上,柔軟的草葉随風搖擺
陸逸明則是從聽筒裏,聽到了李秋的聲音。
“陸先生,是我,老李。”
對此,陸逸明頗感詫異:“我讓你查的事情,這麽快就有消息了?”
李秋對于自己的能力相當自信,但他在陸逸明面前,依舊保持着謙虛:“我這人别的本事沒有,就是喜歡交朋友,所以各行各業,三教九流,都能找到人幫襯一二。陸先生,你看什麽時候有空我們約個地方面談?我搜集了不少你感興趣的資料,這些事情在電話裏面也說不清楚。”
陸逸明看了看時間,然後點頭應下:“可以,那就今天下午六點吧,我在鳳來居開個包間,到時候你過來,我們一起吃點。”
“好的。”
挂掉電話,陸逸明對李全旺等人說:“好了,今天就先踢到這裏,大家沒事兒就散了吧,旺仔請客,冰袋管夠。”
剛剛躲開一頓好打,對于陸逸明的吩咐,李全旺也不敢不從,當即跑去小賣部直接給幾個人都買了冰袋,而且全部是高規格的兩毛錢葫蘆形的。
冰涼的冰袋下肚,體内的燥熱頓時就被壓制住了,陸逸明又打了個電話給趙鐵柱,讓他去買上一身行頭,在學校附近找一個帶浴缸的酒店開個房間等着。
畢竟出門談事情,現在這一身臭汗可不合适。
跟趙鐵柱打完電話,陸逸明又給甯雪華打電話:“媽,今天晚上我有點事,就不回家吃晚飯了。”
眼見着陸逸明一頓操作,李全旺都感覺有些不對勁了:“你這又是買衣服又是不回家吃飯的,幹嘛了又?是生意上的問題嗎?需不需要自己幫忙?”
李全旺這家夥,雖然嘴巴沒個把門的,但是也是真講義氣。陸逸明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與生意無關,這次是我生活上的一點私事,你不适合插手。别擔心,我自己能處理。”
李全旺一臉義正言辭地說道:“那好吧,要是有事就招呼一聲,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陸逸明無語:“你沒事兒多看點書,少看點不正經的電視劇,都什麽年代了,還赴湯蹈火,你以爲打仗啊?”
下午放了學,陸逸明去酒店洗澡換上新衣服,然後在趙鐵柱的陪同之下,前往鳳來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