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着刨根問底的記者,陸逸明也沒有顧左右而言他,而是直截了當地回應道:“夏國的經濟在發展,但是我們現有的旅遊社其經營模式卻仍然停留在過去,很難滿足已經變化了的市場需求,提供的服務也很不到位。而且在我看來,旅遊業的‘想象空間非常大’。恐怕大家還不知道吧,二零零零年我們夏國的旅遊業規模就已經到了3175.32億元,旅遊已經是老百姓的第二大支出,甚至還高于汽車。而随着信息時代的到來,互聯網技術将會極大地改變我們所有人的出行方式。什麽市場飽和?在我看來,好戲才剛剛開始。”
又有記者問:“聽說陸總你之前想要投資攜程,但是遭到了拒絕,所以一怒之下,才會挖角季總,投資三千萬讓他成立如家。請問這是你對攜程的報複嗎?”
陸逸明一臉正義地說道:“什麽報複不報複的,我是那麽小氣的人嗎?在商言商,我隻是覺得季總的商業計劃做得很好,所以才會往這個項目上面投錢,絕對不摻雜任何私人恩怨。”
然而,陸逸明越是說得偉光正,這些記者就越是不信。
畢竟你前腳才要求參股攜程,被拒絕之後立馬就把人家創始人牆角給挖了,伱跟我說不摻雜任何私人恩怨?
話雖然是這麽說,但是底下的記者已經開始自己提煉關鍵詞,構思新聞了。
什麽不摻雜任何私人恩怨?你不摻雜私人恩怨我們怎麽寫出勁爆的新聞?
所以,必須有恩怨!
一些想象力豐富的記者,腦海中已經開始腦補幾十萬字的恩怨情仇戲碼了。
記者會結束之後,陸逸明也沒多想,他覺得他這麽坦白的實誠人,簡直就是資本家裏的楷模,什麽遮遮掩掩支支吾吾的,他不屑那一套,诶,就是突出一個光明正大!
結果第二天早上看報紙的時候,差點沒給報紙上的内容給氣死。
“《陸首富怒而興師,豪擲三千萬隻爲複仇》”
“《首富一言,攜程四君子分道揚镳》”
“《拒絕陸首富,攜程引火燒身》”
“……”
陸逸明忍不住大罵道:“我丢啊,這些媒體人還有沒有節操?這一天天的,都快把我寫成那種一言不合就要殺人全家的反派大魔王了啊。我有那麽小心眼嗎?”
時清雪揶揄道:“你本來就很小心眼啊,我記得高一那會兒,呂義平找你借了十塊錢忘了還,這事你記了整整一個學期。”
“好家夥,拆我台是吧,看我家法伺候。”
陸逸明抱起時清雪,便朝卧室走去。
時清雪尖叫:“啊,我不敢了,饒了我吧。今天上午還有課。”
“……”
前往學校的車上,陸逸明坐在後排,思考着怎麽弄死攜程。
倒不是因爲私人恩怨,這年頭誰和誰有仇呢?
陸逸明想要的,隻不過是想把攜程的業務給吞掉罷了,一家市值高達兩百三十億美元的公司,說不動心是不可能的。
如今的攜程,雖然已經并購了京城現代運通訂房中心,但距離蛻變成後來的完全體,還有不少距離,并非無懈可擊。
而夏國在一九九九年起開始實行黃金周制度,國内旅遊已經呈現出了爆發式增長的态勢,由此可見在線旅遊行業,是一個完完全全的朝陽行業。
放着這麽一大筆真金白銀不去賺,那不純純腦子有病嘛。
反正攜程背後的大股東,除開幾乎清一色的外資企業,這錢與其便宜了老外,還不如幹脆讓自己免爲其難的收入囊中呢。
攜程在市場上地位的真正确立,其實得益于兩次關鍵的行業并購。
二零零零年,攜程以酒店預訂爲切入點,并購了京城現代運通訂房中心,後者是國内最大的的電話訂房中心,攜程有此一躍成爲全國最大的酒店分銷商,業務收入也在隔年升至九成以上,憑此一舉鹹魚翻身。
而第二次關鍵的并購,則是發生在二零零二年,目标是京城最大的散客票務中心——海岸航空代理公司。
正是這次并購,讓攜程脫胎換骨,從此開啓了快速發展之路。
既然運通已經被拿下,那麽想要狙擊攜程,就隻能截胡海岸航空代理公司了。
到了學校,陸逸明給季琦打了個電話:“喂,老季啊,公司現在準備得怎麽樣了?”
季琦說:“正找人組建團隊呢。”
陸逸明笑道:“自己創業就是積極啊。我剛才來學校的路上,我想到個事情,作爲投資人,我給你提個建議不過分吧?”
季琦卻是皺起了眉頭,說:“陸總,你之前不是答應過我不直接插手公司的經營和管理的嗎?”
正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十年怕井繩,這前腳才剛被攜程的人坑了一把,這會兒陸逸明又開始指手畫腳,季琦的内心,真是感覺有一萬匹草泥馬狂奔而過。
陸逸明說:“我這又不是命令你幹什麽,隻是提個建議而已,采納不采納都在你啊。”
聽陸逸明這麽說了,季琦也是無奈,說:“行吧,你說說看。”
陸逸明說:“我尋思着,我們之前不是說了開連鎖酒店,然後弄個網絡訂房服務嗎?”
季琦說:“是啊,這有什麽問題?”
陸逸明說:“沒問題啊,問題關鍵是我們這服務業,服務不能單一啊。人家從外地看了我們的客房,訂了房之後怎麽來呢?我們得把這一部分給人解決了。你看是不是找人跟航空啊鐵路啊客運什麽的對接一下,弄一個訂票的業務?”
聽陸逸明這麽一說,季琦頓時眼睛一亮,誇贊道:“陸總這個建議好啊,我怎麽就沒想到這一茬呢?客人在我們的網站上定了房,還能順便把車票給買了,這不是以後要是有需求第一想到就是我們如家嗎?”
陸逸明笑道:“是啊,本質上來說我們是第三産業,也就是服務業,服務業服務業,就得把客人給服務好了啊。關于票務這一塊,我在來的路上也查了一些資料,有一家海岸航空代理公司現在正在打算找人接盤,你去跟他們談一談,要是能談下來這一塊就算是齊活了。”
對于海岸航空代理公司,季琦其實也有關注過,但是他暫時還沒往全國統一的機票預訂服務這方面去想,主要是這個投資力度可不小,風險很高。
但毫無疑問的,若是成功了,如家立刻就能在行業裏站穩腳跟!
“沒問題,我今天就去談!”
原本并不指望陸逸明這樣一個“外行人”能夠說出什麽有建設性的話,可讓季琦意外的是,陸逸明給出的建議很有可操作性!
季琦是一個充滿激情和闖勁的創業者,從陸逸明手裏拿到投資之後,就立刻馬不停蹄地開始了他的商業布局。
二零零一三月一日正式成立如家酒店管理有限公司,計劃在國内發展經濟型連鎖酒店項目,并就夏國賓館行業特點,拟定商業模型。
随後以“如家”作爲品牌名,重點發展3星以下的賓館成爲自主品牌的連鎖加盟店,并把特許經營作爲商業模型的核心。
兩周後,華東地區第一家如家酒店――中海世紀公園店,改建工程開工,同時标志着如家酒店連鎖把“直營店”作爲品牌發展的重點。
經過談判,利用陸逸明手裏的資金,季琦成功拿下海岸航空代理公司,開始布局快捷酒店。
季琦的進攻速度太快了,快得讓攜程都根本來不及反應。
攜程總部,平日裏每次遇到大事,總會發生激烈争論的總裁辦公室裏,此時卻是鴉雀無聲。
沈南鵬丢下了德意志銀行高管的工作,梁建章也放下了甲骨文夏國區咨詢總監的職責,他們兩個都出現在了公司裏,表情凝重地看着手裏的資料。
就在幾天前,作爲如家總裁的季琦直飛京城,與首都旅遊集團,正式成立合資公司,定名爲“如家酒店連鎖”,确立了“如家酒店”是核心品牌。
而首旅集團下屬的原“建國客棧”四家連鎖店統一翻牌爲“如家酒店”,成爲首批如家酒店連鎖直營酒店。
就在今天上午七點,又有消息從京城傳來,如家酒店連鎖店數量達到二十家!
季琦攻城略地的速度,簡直讓人目不暇接,這一招以快打慢,事實上已經把攜程給打得找不着北了。
沈南鵬放下手裏的影印本資料,捏着眉心,滿臉愁容地說:“快,太快了,如今才是四月份,不過短短的五十天時間裏,老季就已經追平了我們這兩年來的所有努力。”
範敏看了沈南鵬一眼,忍不住抱怨說道:“我記得這個快捷酒店項目老季曾和我們讨論過,隻是當時還隻是一個不太成熟的想法,沒想到他這麽快就完善了項目細節,若是當初沒有把他逼走,我們現在也沒必要如此被動。”
對于沈南鵬,範敏還是頗有怨言的,主要是不太爽他運用手段,仗着和投資人的關系逼迫季琦讓出了CEO的位置。
要知道,最初的時候,他們四人一起創業後就做下約定,沈南鵬負責融資和财務,梁建章負責技術,季琦負責管理,而範敏則是負責制定公司的規章制度以及人事任命。
結果二零零零年的時候,攜程剛剛拜托危機,完成了第三輪融資,沈南鵬就和梁建章聯手逼宮,讓季琦讓出了CEO的位置。
季琦當時對這件事也并沒有太在意,卻不料當初埋下的隐患,造成了今日的分道揚镳。
沈南鵬也有些後悔,可還是替自己辯解說:“這能怪我嗎?當初攜程業務走上正軌,管理的短闆卻日漸凸顯。我承認老季很有想法,而且他的開拓能力也很強,但是他的管理能力确實不太行啊。”
梁建章也幫沈南鵬說話:“我們最初隻是要求公司設立聯席CEO,由我與老季共同擔任,後來是老季爲了公司的利益,自己讓出了CEO的位置,這事情怎麽也怪不到老沈的頭上啊老範。”
與所有的朋友之間共同創業一樣,攜程四君子之間,不可能沒有矛盾,不可能沒有争吵。
不過沈南鵬還是覺得自己挺冤枉的,叫屈道:“老季雖然讓出了CEO的位置,可他不還是攜程的總裁嗎?事情鬧到現在這個地步,我也不想的。”
對于兩人的辯解,範敏心中其實是暗暗鄙夷的。
他之前就在國營單位幹過,什麽糟爛事沒見過?
沈南鵬和梁建章這兩人分明就是投機分子,當初攜程草創,前途未明之時,他們兩個都沒有放棄本職工作,也不經常來公司,反倒是季琦全職工作,爲攜程的發展立下汗馬功勞,貢獻最大。
結果呢?
攜程站穩腳跟,眼看着有了騰飛之勢的時候,沈南鵬和梁建章這才打算辭去工作,并且循序與投資人一起發動逼宮,要逼季琦“退位”。
所謂的爲了公司能有更好的發展,不過是狗屁而已,也就季琦是個老實人,而且還很重感情,所以才會被兩人給忽悠了。
梁建章揉了揉眉心,說:“行了,不要吵了,事已至此,說這些都沒有用,我們還是想想怎麽應對吧。這個老季,看起來忠厚老實,做事也任勞任怨,誰能料到他居然稍微受點委屈,就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呢?現在他已經成了我們的對手,我們得行動起來啊。”
範敏冷笑道:“怎麽行動?現在他可是背靠夏國首富陸逸明。你們沒看報紙嗎?陸逸明跟老季聯手,找我們攜程複仇來了。老季這麽順利,不用想也知道是陸逸明動用了他的人脈。我來問你們,我們是有陸逸明那麽有錢呢?還是有陸逸明那麽強的人脈?”
此話一出,大家都沉默了。
毫無疑問,陸逸明入場,對于大家來說,那純粹就是一個降維打擊,攜程怎麽可能頂得住?
梁建章無奈建議道:“要不我們找老季談一談?夏國的市場足夠大,容得下我們一起賺錢。而且攜程的建立也有老季的心血,他總不能看着攜程倒下吧?”
沈南鵬趕緊說:“這個辦法好,兩家與其打生打死,不如合作,到時候就可以穩穩占據夏國線上旅遊行業的半壁江山了,成爲絕對的霸主。”
如今兩家公司都有霸主之資,反而是力分則弱,一旦開戰,很大概率會兩敗俱傷。
範敏覺得這個主意有點扯,不過他倒是沒有開口反對,畢竟他自己也想不出什麽有建設性的主意。
他覺得,如果他是季琦,那肯定是連看都不帶看攜程一眼的。
現在如家的發展一日千裏,有陸逸明這個首富坐鎮,你攜程算是個什麽玩意兒?我爲什麽要跟你合作?直接把你吞了不好嗎?
趕季琦走的時候,眼睛裏都是利益,現在快被季琦打趴下了,開始談感情?
這不是逗嗎?
周末的時候,陸逸明找了個足球俱樂部,包了一個足球場,叫上李全旺他們一起踢足球。
春回大地,春暖花開,寒意漸去,是時候重新活動活動了。
已經很長的時間沒有跟李全旺踢足球的,陸逸明很開心。美中不足的就是之前那幾個高中的小夥伴不在中海,沒辦法組成完全體。
連續提了兩節,陸逸明汗如雨下,坐在旁邊休息。
就在這個時候,季琦找了過來。
就在三個小時之前,季琦跟陸逸明打電話,都說還在京城,這會兒他就已經到了中海。
“老季啊,你這也太猛了,聽說你最近直接化身空中飛人啊,要不要這麽拼命?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啊。”
身爲工作狂的季琦并不覺得這有什麽,笑着說:“沒事,這不算什麽,我還撐得住。”
陸逸明問道:“特意跑過來找我,是有什麽話要說?”
季琦說:“攜程找我了,說是想跟我談一談。”
陸逸明挑了挑眉毛,笑道:“哦?這麽快?我還以爲他們至少還要堅挺半年呢,沒想到這就不行了。哎,這人生還真的是寂寞如雪啊,我都還沒出手呢,他就倒下了。”
其實如家與攜程确實有合作的基礎,雙方的很多業務都是重疊且相輔相成的,基本上都是在圍繞着用戶的“出行”來布局,利用互聯網的信息傳遞優勢,來提供最方便和快捷的服務。
可是現在如今的布局就讓攜程很難受了,如家收購了海岸航空代理公司,不僅讓自己獲得了每年至少一千萬元以上的穩定收入,更重要是握住了機票訂購的窗口,這等于是扼住了攜程的咽喉。
而現在季琦搞的快捷酒店,更是釜底抽薪。
此舉一旦成功,攜程此前的所有布局,就全無意義了。
陸逸明問道:“你怎麽看?”
站在資本的角度,這樣的局面,自然是握手言和爲上上之策,沒必冒不必要的風險。
就連陸逸明都不得不承認,沈南鵬和梁建章這種人,他們在做決策的時候,是以完全商業化的邏輯,在理性地處理這些事。
感情和面子什麽的,在公司的利益和前途面前,永遠都排在第二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