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白曦敷衍一句, 使勁伸了個懶腰, “腰酸背疼的, 明天換張椅子。”
“和椅子沒關系。”韓卓把牛奶杯遞過去,“喝完,然後我陪你去頂樓透透氣。”
“頂樓?”白曦拒絕,“不去不去,按照電視裏的套路, 三更半夜那裏不是兇殺案, 就是奸夫淫|婦在偷情,反正都不是什麽好事。”
“如果遇到兇殺案,我們就報警, 如果有人偷情, 那我們就躲起來看熱鬧。”韓卓拉着他按下電梯,“總之你要是再在辦公室裏待下去, 就真的要被悶壞了。”
“躲起來看偷情?”白曦被刷新三觀, “這種下|流的愛好,就不用說出來了吧?”
衣冠禽獸什麽樣。
就你這樣。
電梯穩穩停在三十九樓, 當然不會有人偷情,隻有灑滿頂樓的清冷星輝, 和遠處璀璨閃爍的城市霓虹。天幕在這裏被神奇地一分爲二, 一半是厚重如藍|絲|絨的寂靜, 另一半卻被不滅的燈火染成了暗紅,銀河與雲環相互缭繞,壯闊而又恢弘。在此前二十多年的記憶裏,白曦從來就沒有覺察過,原來夜晚的天穹也不僅僅是漆黑,而是會有這麽多交疊漸變的色彩相融合。
風很大,也很冷,韓卓脫下外套溫柔裹在他身上。
“謝謝。”白曦扭頭看着他,又問,“可是你不冷嗎?”
“我很少感覺到冷。”韓卓回答,“除非生病。”
……
白曦評價:“你真是一個很奇怪的人。”
“或許吧。”韓卓笑笑,視線依舊落在遠處,那是一片浩渺的星河。
又一陣冷風吹來,白曦不自覺就打了個哆嗦。
韓卓回神:“回去吧,這裏太冷了。”
“頭暈,不想工作。”白曦靠在電梯裏,過了一陣突然問道,“喂,你經常去的那家酒吧叫什麽名字?”
“酒吧?”韓卓一愣,旋即搖頭,“你不準去。”
“爲什麽?”白曦莫名其妙,“我又不是未成年人,喝杯酒還不行了?”
“難得有時間,如果我是你,就會選擇好好睡一覺。”韓卓很有耐心,“而不是去酒吧買醉。”
“誰說去酒吧就一定要買醉,喝兩杯放松一下行不行?”白曦強行拖着他往前走,“怎麽這麽别扭,老實交代,你以前都去酒吧做什麽了?!我去仔細檢查一下。”
韓先生:“……”
夜晚的城市道路暢通無阻,銀色跑車轟出低沉聲響,在停車場漂出一道漂亮的弧線,最後穩穩停進車位。
“怎麽樣?”白曦解開安全帶,得意道,“我開車的技術,不比你差吧?”
“很好,不過也很危險。”韓卓回答,“僅此一次,下不爲例。”
玻璃門剛一推開,就有巨大的音浪撲面而來,玫瑰色的燈光迷離而又夢幻,天花闆上落滿星辰般的投影,酒精焚燒理智,讓每一個人都變得瘋狂起來,他們喝酒,唱歌,尖叫,縱情如同身處另一個世界。
“韓先生,你好。”酒保從櫃台後捧出托盤,笑出尖尖的獠牙,“兩杯特基拉日出,我請客。”
“看來你真是沒少光顧。”白曦小聲嘀咕,“居然都混出了免費臉卡。”
“小意思。”韓卓又幫他要了薯條和洋蔥圈,“不過你不能多喝,明天——”
“明天是周六。”白曦截斷話,和他碰了一下酒杯,“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讓自己醉倒在陌生的地方。”
“這裏不是陌生的地方,小可愛。”身後突然有人接話,然後就是一陣異常柔軟的洶湧觸感,還沒等白曦反應過來,黛西就已經咯咯笑着放開手,又張開雙臂熱情擁抱韓卓,“謝謝你又來照顧我的生意,小帥哥。”
“我剛剛才說過,讓你今晚無論如何也不要出現。”韓先生咬牙切齒,聽起來要把每一個字都吃下去。
“可是小傻瓜,這是我的地盤,所以從理論上來講,我可以出現在任何一個地方。”黛西在他耳邊妩媚調笑,上半身柔若無骨,低胸禮服的視覺效果也很是震撼。
白曦心情複雜,不忍直視,這到底是個什麽狀況。
韓卓挾持着黛西,直接穿過人群去了另一個角落。
白曦:“……”
大哥你知不知道這樣很重色輕友啊!
“别理他們,需要再來一杯嗎?”酒保用小勺敲了敲玻璃杯,“用了藍橙利口酒,我們叫它星辰。”
“好的,謝謝。”白曦又扭頭看了一眼,忍不住就湊過去問,“他們關系很好?”
“當然。”酒保把蔚藍色的酒液注入高腳杯裏,擡頭看着他神秘一笑,“超乎尋常的親密,那絕對你沒有辦法去想象的關系。”
白曦發自内心道:“我覺得我還是可以想象一下的。”
酒保把酒杯放在他面前,随口道:“三個銀币。”
白曦一愣:“什麽?”
“咳,”酒保調整了一下表情,露出八顆牙齒标準微笑,“我是說,我請客。”
“這多不好意思,你還是記在韓先生賬上吧。”白曦抿了一口酒,又沖他勾勾手指,“還有沒有什麽八卦?”
“有很多,不過現在不能說。”酒保上半身橫過吧台,眼底閃着興奮的光芒,“如果你願意給我一個電話——”
“他不願意。”韓卓冰冷地打斷。
酒保無趣地“嗤”了一聲,轉身去了另一頭忙碌。
“你怎麽一個人回來了?”白曦往他身後看了一眼,伸手比劃,“那位漂亮姐姐呢?”
“我們是在說正事。”韓卓端起酒杯,用冰冷的底托碰了碰他的鼻梁,“禁止你發散思維。”
“我才不相信。”白曦眼神犀利,“老實交代。”
“真的沒有。”韓卓哭笑不得,“這件事我将來會告訴你,但一定不會是你現在想的那樣,明白了?”
白曦回答:“不怎麽明白,那你們剛剛在聊什麽?”
韓卓不假思索:“聊她最新的男朋友。”
一枚鑽戒從二樓陰暗處飛來,伴随着高級香水的氣味,重重砸在了韓先生頭上。
韓卓面不改色,繼續喝酒。
白曦受驚:“關系這麽混亂啊?”
韓卓實在不想回答他這個問題,于是又叫了一杯酒。
白曦拍拍他的後背,用過來人的語氣說:“澆愁,我懂。”
韓卓:“……”
其實剛才兩人聊天的内容,倒是的确和白曦有關,或者更确切地說,是和白曦的朋友,劉春春有關。
國内一流的大學,一流的專業,還是優秀應屆畢業生,放在哪裏都有大把機會随便挑。劉春春自己心裏也清楚這一點,所以壓根就不着急,養好傷後又回老家陪父母住了半個月,直到昨天才扛着土特産趕回來,打算投簡曆找工作。
“劉春春?”韓卓初聽有些意外。
“黃靖遠曾經調取過他的資料。”黛西道,“我覺得有必要提醒你這件事,他們或許會開出優厚的條件,來接近這位……不知道到底是幸運還是倒黴的,劉同學。”
“我會注意的。”韓卓把酒杯放回桌上,“謝謝。”
“不客氣。”黛西對他吐出一個桃心形狀的煙圈,“不過你的這位客人,看起來并不像你所說的那樣,是個普通的地球人。”
“什麽意思?”韓卓皺眉。
“他是個不普通的、漂亮的地球人。”黛西笑着靠回沙發,腳尖挑起鑲滿鑽石的拖鞋,媚眼斜飛,“好好享受這個夜晚,小帥哥,我請客。”
……
韓卓叫了今晚的第五杯酒。
白曦趴在一邊吃薯條。
喧嚣聲又起,是酒客們在玩遊戲,每個人都領到了一個号碼牌,酒保站在吧台上抽出一個數字,大叫道:“十五,誰是十五?”
“我!”白曦舉手。
“太好了,讓我們看看另一個十五,另一個……”酒保從褲兜裏掏出自己的号牌,打開之後笑容僵在臉上,四十六?
韓卓往吧台上拍了一張紙,十五。
“這不可能!”酒保尖着嗓子叫。
“爲什麽不可能?”韓卓反問,他語調慵懶,眼底帶着明顯的挑釁和威脅。
酒保縮縮脖子,氣焰頓失。
“喝酒!喝酒!喝酒!”其餘人起哄。
白曦伸手想去端酒杯。
“我來。”韓卓擋住他,“從現在開始,你隻能喝果汁。”
“不要,”白曦道:“那會很無聊。”
韓卓無視抗議,一隻手握住他的手腕,另一隻手端起巨大的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尖叫聲、笑鬧聲和敲擊聲連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