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鈴驟然響起,劉春春明顯被吓了一跳, 不過他很快就反應過來,快速把電話撥給了王遠辰。
“對方沒有自我介紹,而且語氣相當不好。”劉春春如實描述, “你看是要親自回來處理,還是現在就報警?”
王遠辰幾乎是在一瞬間就消失在了韓卓眼前。
……
劉春春聽着聽筒裏傳來的忙音聲, 表情和心情都很一言難盡, 雖然他知道這位“經紀人”脾氣向來暴躁,對自己也很不耐煩, 但對方明顯是他的熟人, 都找上門了,是不是至少也要說一聲該怎麽處理,一語不發挂斷電話是個什麽情況?!
門鈴聲在此時停了下來, 隻是劉春春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身後卻又傳來了腳步聲,音效堪稱頂級恐怖電影。
世界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起來, 劉春春驚魂未定轉過身,看鬼一般看着面前從天而降的中年男人。而與此同時,施天也在上下打量他, 如同在審視一件家具, 一件無論如何也不該出現在這座豪宅裏的, 廉價家具。
防盜門被走廊上的風吹得“砰砰”撞牆,加了三重保險的指紋電子鎖此時如同被高溫刀切割過,斷口漆黑而又整齊,還在隐隐冒着紅光——但劉春春顯然不會注意到這個遙遠的細節,既然對方能大搖大擺輕松闖入,那麽他唯一能想到的合理解釋,就是電子鎖裏八成早就錄有這個人的指紋,是熟人?
于是他态度良好地說:“您先坐。”
施天:“……”
“喝茶嗎?”劉春春又問。
客廳裏橫七豎八擺着許多畫架,或許是擔心油彩會濺到地上,所以昂貴的羊毛地墊都被卷到了牆角,亮晶晶的地闆上蓋着過期雜志,再加上穿着油彩髒圍裙的白癡年輕人,施天搖頭:“你真應該立刻從這裏消失。”
劉春春回答:“我也這麽想。”
“你知道我是誰嗎?”施天坐在沙發上。
劉春春當然不知道,不過他依舊從冰箱裏取出一聽飲料,以示好客:“王先生要很晚才會回來,你确定要在這裏等?”
施天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視線又落到牆角,那裏淩亂堆着許多畫框,其中有很多都是……裸|體的男人,年輕的、放松的、妩媚的,慵懶而又随意地躺在沙發上,像是一隻自由而又任性的漂亮天鵝。
“咳!”劉春春往過挪了兩步,不動聲色扯下一塊布,遮住了畫裏的經紀人先生。
“知道你爲什麽能開畫展嗎?”施天看着他,“因爲有我。”
在說這句話時,他的表情并沒有顯得太反派,甚至還可以稱得上是随和,不過落在劉春春的耳朵裏,卻像是同時爆破了十噸TNT。
因爲他實在很難忘記當時白曦說過的,隐藏在摩西畫廊背後的綁架陰謀。
于是劉春春試探:“您是摩西畫廊的……老闆?”
施天并沒有否認。
“如果是的話,那真是太感謝了。”劉春春感激涕零,他拉過一把椅子坐在施天對面,嘴裏卻忍不住抱怨,“不過不知道爲什麽,我的經紀人和朋友都不允許我露面,說要保持神秘感。”他殷勤地幫對方拉開飲料,又問,“您今天來,是專門爲了找我?”
施天道:“你們關系很親密。”
“……王先生?”劉春春果斷否認,“我們隻是商業合作關系。”
施天又掃了一眼那堆被遮擋起來的畫框。
劉春春意會到了他的意思,主動道:“我是一個畫家。”
“我本來對你沒有任何興趣,”施天看着他的眼睛,語調逐漸滲出涼意,“不過爲了這些畫,我不介意對你多一點了解。”
“真的嗎?”劉春春站起來,他激動難耐,笑得十分陽光,“您喜歡哪一幅,我這就去包好,馬上叫車送到摩西畫廊。”
施天沖他伸出手。
“還有一些畫在大廳裏參加社區畫展,我馬上去搬回來。”劉春春往門口走,“稍等十分鍾……不,五分鍾!我立刻就回來。”
他走得鎮定而又疾步,就好像沒有覺察出任何異常,隻可惜這種掩飾并沒有太大作用,就在他即将踏出門的一刹那,一股巨大的力量突然從身後襲來,如同海嘯時的咆哮巨浪,還沒等當事人做出應對,就被重重卷起抛到了半空中。
在短促的驚呼聲中,劉春春大字型落地,身下畫框被砸得粉碎,劇痛蔓延至身體的每一個角落,他眼前發黑,覺得又回到了當初隧道車禍的倒黴夜晚。
耳邊又傳來“砰”的一聲巨響,劉春春一臉痛苦地勉強睜眼,剛好看到王遠辰正重重揮拳,幾乎把那名不速之客拍進了牆裏。
“立刻從我家滾出去!”王遠辰單手揪住他的襯衫領,把人轟然抵到牆上,咬牙切齒道。
“爲什麽不肯和我回家?”施天歎了口氣,他鼻子裏滲出了血,臉上也有些青腫,卻神情自若,像是完全沒有痛覺一般。
王遠辰把他狠狠丢到門外,又随手大力甩上房門,任由那扇沉重的防盜門在風力作用下,不斷發出令人煩躁的撞擊聲。
劉春春艱難挪動,掙紮着用最後一絲力氣按響室内警報,然後就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
于是心情爛到極點的王先生不僅要帶他去醫院,還要負責向大廈保安和聞訊趕來的警察解釋,家裏的一片狼藉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我也不知道這個賊是怎麽闖進來的,”王遠辰面無表情,伸手指着漆黑的門鎖,“也不知道這是什麽高級的切割工具。”
物業滿頭冷汗,隻有連聲道歉,表示以後一定會加強安保工作,絕對不放陌生人上來。
晚些時候,韓卓和白曦也趕到了醫院,劉春春已經接受完所有檢查,除了腰部有些扭傷之外,并沒有發生什麽大的事故,也不用住院。
“白哥!”他僵硬而又委屈地抱住白曦,扁扁鴨子嘴,“你不知道,那個變态簡直會噴火。”
“真的嗎?”白曦震驚無比,他仔細看着劉春春的臉,“噴到哪兒了,有沒有燒到你?”
呃?劉春春有些沒轉過彎:“我就是随便比喻一下,怎麽可能有人真噴火,白哥你腦子沒事吧?”
白曦:“……”
“咳!”王遠辰在旁邊咳嗽。
白曦不解地看向他——對方都登堂入室傷人了,難不成還沒發現?
王遠辰也很佩服,他由此懷疑這個人的腦袋裏八成住了一群羊駝,時不時就會出來攪一攪,才能讓他看起來随時都這麽蠢和蠢。
“事情經過,一五一十告訴我。”白曦命令。
劉春春立刻流利叙述了一遍,包括施天的每一句話,一字不差。
聽完整件事之後,白曦心裏有些疑惑,其實劉春春心裏也有同樣的疑惑,什麽叫“不肯跟我回家”?
王遠辰煩躁地扯了一下領帶,從褲兜裏摸出來一盒煙。
“那個,”劉春春提醒他,“這是醫院。”
于是煙盒又被裝了回去。
病房裏再度陷入詭異的沉默,直到韓卓辦好手續,開車把他們送了回去——卻不是高層公寓,而是位于七葉路酒吧後的一個小區。
目送兩人背影消失後,白曦才問:“施天——”
“他們曾經是一家人。”韓卓打斷他,“所以我之前才會說,他不喜歡自己的真名,尤其不喜歡自己的姓氏。”
在尚且沒有記憶的時候,王遠辰就被施天的父親收養,從小在施家長大。雖然物質條件優渥,卻沒有感受過太多親人的溫暖,那是一個表面上和睦慈愛,背地裏各懷鬼胎的家庭,到他十歲時,地下倉庫的殘酷殺戮、施父的血腥籌劃、以及施天猥亵而又油膩的心思,一切的肮髒終于開始日漸明顯,王遠辰也是在那時選擇離開,隐姓埋名躲到了黛西的酒吧裏。
而等他再度出現時,已經是以酒保的身份,漂亮而又殘忍,強大而又暴戾,幾乎是所有異能者都想交往的對象,也是所有客人的夢中情人。
“原來是這樣。”白曦道,“很意外。”
“我先要向你道歉。”韓卓把他的臉轉過來,态度很認真,“我之前保證過,你的朋友一定不會有任何危險。”
白曦道:“嗯。”
“我真的沒想到,施天居然會對春春下手,我原本以爲那根本……不夠格。”韓卓道,“總之,對不起。”
“下次還會有嗎?”白曦問,“我不生氣,更不怪你,可我真的很内疚,也很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