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還在嗡嗡震動, 看起來完全沒有要停下的意思。白曦隻好老實交代:“之前在電影院裏,我們互換了一下名片。”
那個時候韓先生正好去了洗手間,于是馬克李見縫插針, 迅速塞過來一張皺巴巴的名片,能看出來已經在手裏緊張地攥了許久, 他眼底頗有幾分忐忑和期待,灼灼看向自己身邊的人,此時恰好配上銀幕女主一聲凄慘尖叫:“不……如……留……個……手……機……号……啊……”
白曦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你是故意挑的這個時間吧?”
馬克李趕緊搖頭, 表示人生難得一知己,兄弟絕對沒有别的意思, 就是有點害怕你的保镖。
“他人很好的。”白曦打開名片夾, “喏, 我姓白。”
馬克李如獲至寶,喜颠颠把名片塞進了衣兜裏。
“我們偶爾會一起讨論電影。”白曦蜷縮窩在沙發上, 悶悶道, “但是我現在不想說話。”
“我真是很佩服你的交友圈。”韓卓按下免提鍵。
馬克李導演立刻感情充沛地朗誦:“一個個鬼魂四散地奔返殡宮,還有那橫死的幽靈抱恨長終, 道旁水底有他們的白骨成叢,因爲怕白晝揭露了醜惡的形容!”
韓先生臉色鐵青:“打錯了。”
馬克李:“……”
馬克李小心翼翼試探:“喂?”
“是我。”白曦湊過來, “對不起,我今天很累了。”
“沒關系,剛剛那位是韓先生吧?”馬克李關切地說, “你的聲音聽起來很疲倦, 是生病了?”
“沒有, 在外面出差。”白曦靠在韓卓身上,“有什麽事嗎?”
“我是想邀請你參加一場假面舞會。”提到這個話題,馬克李頓時變得興緻勃□□來,他說,“主題是莎士比亞的《仲夏夜之夢》,你一定會喜歡。”
“可我最近很忙,還生病了。”白曦鼻子有些堵,“抱歉,你邀請别人吧。”
“但舞會是在下個月。”馬克李不想放棄,“我已經爲你準備好了華美的宮廷禮服。”
白曦:“……”
“對不起,李導演。”韓卓把手機從白曦耳朵邊移走,“我——”
“我姓馬。”對方及時糾正。
韓先生停頓了一下,然後說:“馬導演,白總他真的非常非常忙,所以我建議你換一位美麗的女伴,去參加這場假面舞會。”
但是我并不需要女伴。馬克李在心裏回答,不過面對鐵血冰冷的保镖先生,他還是折中退讓一步,态度良好地說:“那麽請白總先好好休息,我過兩天再打過來,再見。”
韓卓把手機還回去:“以後禁止再接聽這種騷擾電話。”
“他其實還挺有才華的。”白曦說,“每次和他打完電話,都會有新收獲,所以不算是純粹浪費時間。”
“新收獲?”韓卓捏住他的下巴,“你們都在聊什麽?”
“什麽都有,最近在聊《仲夏夜之夢》,所以他才會邀請我參加派對,”白曦又問,“你喜歡莎士比亞嗎?”
韓先生考慮了一下,含蓄道:“史蒂夫老師喜歡嗎?”如果它也不喜歡,那我至少不算輸。
白曦總算是笑了出來。
“先别想其它事了。”韓卓拍拍他,“地下倉庫隻是想威脅周勇,所以應該不會傷害周太太和周靜。”
白曦把臉埋在他懷裏:“我累了。”
韓卓把他抱進了浴室。
泡在微燙的浴缸裏,白曦緊繃的神經總算放松下來,他閉着眼睛,想要盡量讓自己從紛亂的思緒中抽離。卧室裏,韓卓正在幫他準備明天要穿的衣服,手機卻顯示有電話接入——熟悉的号碼。
“知道我要說什麽嗎?”施天很直白。
韓卓站在窗邊,語調冰冷:“不知道。”
施天微微歎氣:“我一直都很希望你能回來,也再三強調過地下倉庫不會和你作對,我甚至可以容忍你一再幹擾追捕者的行動,但這不代表你可以肆無忌憚,越來越過界。”
“所以?”韓卓問。
“所以這次隻是個小小的警告。”施天放下手裏的酒杯,“你當然可以繼續胡鬧,但是從現在開始,你必須爲自己的每一次行動付出代價。”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面前的屏幕裏正在同步投影出一間實驗室的畫面,周靜閉着眼睛,正安靜地躺在實驗台上,她的四肢看起來分外修長,那絕對不是普通人應有的比例。
“你打算對她做什麽?”韓卓聲音冰冷。
“我原本什麽都不打算做,她其實并沒有太多研究價值。”施天一笑,語氣似乎很替他惋惜,“但是現在,一切都要看你的表現。”
至于所謂“表現”的具體形式,施天繼續道:“周六下午三點,來老地方抽一管血,我就放了這個可憐的女孩,并且保證永遠也不會再去騷擾周勇一家,怎麽樣?”
韓卓握住手機的手微微一緊,他沒有說話。此時窗外正是霓虹閃爍,邁阿密酒店傳來吵鬧的歌舞樂聲,街道上的小攤出鍋了熱氣騰騰的炸串和燒烤,啤酒瓶滾落一地,伴随着小痞子的哄笑,一切都顯得那麽世俗而又喧嚣,和冰冷寂靜的實驗室形成了鮮明對比。
施天很有耐心,他微閉起眼睛,在死一般的寂靜裏,聽着電話中一秒一秒時間流逝,直到對面的人說了一句:“好。”
韓卓挂斷電話時,白曦也剛好從浴室裏出來,他裹着睡袍,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我睡着了。”
“沒事。”韓卓關上窗戶,把冰冷的寒風隔絕在外,“要喝牛奶嗎?”
“我已經刷過牙了。”白曦走過來,用暖呼呼的雙手捧住他的臉頰,“你怎麽站在這裏吹冷風,剛剛是誰打來的電話?”
韓卓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了告訴他實情:“是施天,周靜在他手裏,目前應該不會出什麽事。”
“隻是目前嗎?”白曦皺眉,“那以後呢,他提了什麽要求?”
“周六,用我的一管血來換周靜。”韓卓回答,“在我身上做過的實驗,他需要一些後續數據記錄。”
“不行。”白曦聞言一驚,果斷握住他的手,“我不答應。”
韓卓内疚道:“對不起,又要讓你擔心了。”
“不要對不起。”白曦認真地說,“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
韓卓笑着點點頭,他想讓自己看起來輕松一些,卻依舊難以掩飾眼底的疲倦,無敵奧特曼也會有情緒低落的時刻,也會需要别的幫助——哪怕那隻是一個溫暖的擁抱。
白曦問:“要我幫你洗澡嗎?”
韓卓點頭。
白曦:“……”
白曦說:“咳。”
韓先生不會怕冷,所以冬天也沒有穿太多。白曦把他的襯衫丢進衣簍,然後視線略過那線條漂亮的肌肉,三兩下解開了皮帶扣。
“好了。”他說。
韓卓面色疑惑:“穿着内褲洗澡嗎?”
“對。”白曦面不改色道,“你剛來可能不知道,我們文明人都這樣。”一邊說,一邊“刷拉”把花灑開到最大,用紛揚如雨的熱氣,強迫韓先生閉上了那雙霧蒙蒙的撩人利器桃花眼。
浴花迅速打出細膩的泡沫,然後再被熱水嘩嘩沖洗幹淨。韓卓由衷道:“看你洗得這麽心無旁骛,我深刻感覺到了挫敗。”
“這叫專業!”白曦把浴花拍進他懷裏,“好了,剩下的地方自己洗。”
“剩下的地方,”韓先生不恥下問,“是什麽地方?”
白曦伸手拍了一把。
韓卓倒吸一口冷氣。
“尺寸不錯。”白曦湊在他耳邊,眼睛一彎,“還有,看你的反應,我倒是一點都不挫敗,相當有成就感。”
韓卓伸手想拉住他,卻遲了一步,白曦裹着濕哒哒的衣服跑出浴室,在地毯上留下一串可愛的腳印。
十分鍾後,韓卓踩着這串未幹的腳印回到了卧室,白曦裹着被子,正睡得香甜無比,他隻占據了一個小小的角落,把兩米大床的一大半都留給了韓先生,讨好之心昭然若揭,但是很可惜,并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浴室的小色|狼在面對嚴峻現實時,慫得比誰都快。白曦果斷連滾帶爬縮到床角,舉手投降:“韓哥,我錯了。”
“叫我什麽?”韓卓靠在床頭,嘴角一彎。
“韓哥,大哥,大佬,韓先生。”白曦把被子頂到頭上,隻露出一張臉,“你喜歡哪個?”
韓卓說:“我都不喜歡。”
“做人不能太挑剔。”白曦教育。
“你要在那裏蹲一夜?”韓卓笑着問。
“如果你願意不過線,那我蹲一夜也行。”白曦很不挑。
韓卓搖頭:“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