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那些小姐姐都很喜歡你。
“小丫頭。”壞舅舅笑罵着伸出魔掌準備往蘇夢萦的頭上放,但看看她打理得乖巧的雙辮,以及整齊的和秀眉齊平的劉海兒後, 手轉了個方向, 改成捏了捏她嬰兒肥的臉頰, 一面說,“以後遇見你舅舅我這款的, 趕緊利落的有多遠跑多遠。懂?”
“懂懂懂。”蘇夢萦疊聲,雙手握着沈敬亭的手腕子,“舅舅舅, 疼疼疼。”
“疼個鬼, 我都沒用勁兒。”沈敬亭笑罵,“就知道裝乖的鬼丫頭。”
“真疼真疼。”把臉皺得更厲害一點,争取從十八褶的包子變二十八褶。
沈敬亭見了這副模樣, 失笑。正準備說點什麽的時候,身後傳來溫和斯文的聲音——
——“老爺你看,敬亭少爺又在欺負小姐了。”蘇二爺蘇予然的聲音。
蘇夢萦清楚的看見自家舅舅眼裏明顯一愣, 都還來不及放手回頭呢, 就聽見一聲斷喝。
“沈敬亭!你又欺負寶兒?”
這必須是親爹啊~
蘇夢萦感慨着, 保持着可憐巴巴的模樣捂着被舅舅碰了一下的臉頰,回首瞅着已經從餐桌蹦到廳門口的蘇爹,扁了扁嘴,瞅着自家爹,“……爹~~”
我好可憐好造孽好委屈,你快來打洗這個沒帶自己去青山坪的不孝舅舅。
“姐夫,我沒使勁兒呢。”軍痞舅舅一遇自家姐夫就慫系列。讨好笑完後轉眼看向站在蘇爹身後,笑得斯文又含蓄的蘇予然,手指虛點,“蘇二,看我回來怎麽收拾你。”
蘇二?蘇二聽了,依舊笑得含蓄又斯文。隻眉峰微挑,一副‘你來?’的挑釁模樣。
啧啧啧……一大早就雞飛狗跳。
就在蘇爹已經轉着圈兒開始找家裏的鎮宅法寶——雞毛撣子的時候,沈敬亭一把把還在旁邊裝乖裝可憐的蘇夢萦單手夾起來,跟夾着半袋子米一樣朝蘇家大門飛奔了。一面頭也不回的朝後喊,“小花兒記得我中午要的東西啊。”
還不等小花兒回答,就見蘇家大門已經重新虛掩上。不免扭頭遲疑的看着正依舊找着雞毛撣子的老爺後,又扭頭看看站在身邊雙手背在身後,一身長衫顯得斯文儒雅的管家蘇二爺,想了想後才開口,“二爺,早飯……”
“哦。”蘇予然眼眸朝小花兒的方向斜了一眼,眼波流轉,猶如波光潋滟的水面,“收了吧,老爺正忙着找雞毛撣子呢。”
小花兒又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滿臉疑惑的将餐桌的碗碟收拾下去。
臨走之前又看了依舊在翻找雞毛撣子無果的老爺,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沒告訴老爺,聽胖嬸兒說,蘇家所有的雞毛撣子早就被蘇二爺全部給藏到庫房去了,平時就算是她用了,也要馬上放回去。
所以……蘇家上下,都可以說沒雞毛撣子這東西。
“哎?這雞毛撣子去哪兒了?!”蘇爹叉腰微喘氣自言自語。
蘇予然聽了,側身回眸看向蘇爹,笑得純良無害,“估計被敬亭少爺提前給收起來了吧?”
“哼。一定是那個臭小子做的。”
已出了廳的小花兒聽見,腳步一頓後又繼續朝廚房前行。
……突然就覺得敬亭少爺好可憐是爲什麽?
等目送蘇爹上樓後,蘇予然才重新慢吞吞的看向蘇家大門,微微一笑,自語。“……該。”
說完,這才慢吞吞的雙手背在身後出了大廳,隻是邁過門檻時笑裏略僵硬,左腳在裏,右腳在外的頓住,緩了口勁兒才重新恢複到行雲流水的舉止。
施施然繞過回廊,往花廳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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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蘇家小姐的出場方式很是不同。
蹲在牆根兒等着的王叔一聽見動靜就忙擡起頭,隻一眼就略傻眼,呆滞的看着沈巡佐把蘇夢萦跟夾沙包似的給單手夾了出來。快步下了台階,到平地後才将自家侄女兒給放下地。
偏到這時闖進王叔腦子裏的第一個念頭卻是:沈巡佐力氣不小啊。
之後才回神,朝蘇夢萦和沈敬亭微微鞠躬,“小姐早,沈巡佐早。”
“啊。”沈敬亭又捏了捏乖巧、可愛、斯文、萌萌哒站在自己身邊的侄女兒後,才擡眼看向王叔,并将另一隻手上勾着的野雞遞給他,“昨天去青山坪打獵的時候打到的,沒幾兩肉,就炖湯味道極好,拿回去嘗嘗。”
“這……”王叔遲疑,沒敢接。
即便蘇家是他難得遇見的好主顧,平時也的多有輻照。但在他的印象裏,依舊是‘隻有别人給衙門的人送東西的,還鮮少有衙門的人給别人東西的’。尤其是他這麽一個什麽都沒有隻靠賣苦力的下等人。
“拿着,不是什麽好東西。”壞壞的沈巡佐挑眉,“别嫌棄。”
“不不不……”笨嘴笨舌的王叔連忙擺手,想說怎麽可能嫌棄,但一時間卻說不出其他的來,隻能連連擺手。
還是蘇夢萦從自己不孝舅舅的手上接過野雞,乖巧又可愛的看着王叔,“王叔你别理我舅,他就是不會說話,盡得罪人。這個我給你放後面的小箱子裏吧?”
‘不會說話,盡得罪人’的沈巡佐挑眉。深覺得自己現在花名在外,被傳得‘很不是個好東西’的名聲,除了要算蘇二爺一份外,估計面前當着面就敢污蔑他的小矮子也有一份功勞。
果然是親侄女兒。
黃包車車後有個專門放大件兒物的踏闆,王叔在踏闆上訂了個和座位一樣長的扁平箱子,方便放一些雜物工具什麽的。萬一車在路上壞了也能自己動手修。蘇夢萦也知道,所以才有這樣一問。
“我來我來。”王叔連忙從蘇夢萦手上接過野雞,憨笑着将它放進了箱子裏,想着等下送蘇夢萦去學校後就回趟家,把雞交給自家婆娘,中午給老爹老娘,一家子人加個菜。至于顔色漂亮的雞毛,倒是能做幾個雞毛健給家裏小孩玩。
等放好野雞後,王叔這才搓着手朝沈敬亭鞠躬,“謝謝沈巡佐。”
沈敬亭随意的擺擺手,叼了根煙在嘴裏後又捏了捏蘇夢萦的臉頰,低頭笑罵,“就知道跟你二叔學裝乖。鬼丫頭。”
嘿~您不是喜歡得緊?
鬼丫頭很乖很純良無害的沖自家壞舅舅眨眼。
萌哒哒。︿( ̄︶ ̄)︿
“你這樣……”壞舅舅咬着煙想了想,嗤笑,“還真不用看到我這款的就跑。畢竟……誰栽誰手上還真不一定。”
“說得我一定會喜歡您這樣的一樣。”蘇夢萦斜眼舅舅,一臉無辜,“我就喜歡老實人兒。”
“你可放過老實人兒吧你。”大壞壞看着小壞壞,笑得像個痞子,“老實人兒又沒招你惹你。别去霍霍人家。”
王叔?王叔在一邊默默憋笑。
“……舅,你這樣真的會失去我的。”蘇夢萦幽怨的開口,小模樣很委屈。
回答她的是大壞壞又在她臉頰上輕捏了一下,對她和王叔說,“走吧,等下别遲到了。”
“哎,沈巡佐再見。”剛拿了人送的野味的王叔笑得爽朗又憨直。
“舅舅再見。”知道又要上學的蘇夢萦一臉愁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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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叔再見。”
“小姐再見。”
等道别後蘇夢萦才微按着斜跨在身側的書包,朝校門走去,一面歎息,爲什麽自家舅舅就小壞,不然她就可以幻想自己在校門口被惡舅舅抓走,不許她上學讀書了!
嗯對,那時候她還得記住不斷掙紮大喊,‘快放開我!我要上學!’。
想一想就覺得畫面很感人肺腑,很勵志。
可惜都隻是美好的妄想而已。
一路放飛自我各種幻想的蘇夢萦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很是愁苦的歎了口氣。
從蘇夢萦一進來,王靜雅就眼巴巴的看着她了,一路視線追随,直到蘇夢萦坐到位置上後,就忙從書包裏摸了一個小紙包雙手握着朝她走來。在蘇夢萦察覺到有人走近疑惑擡頭的注視下,在她桌邊站定,不好意思又勉強,半響才把手上捏得有些皺的油紙包放在蘇夢萦的桌上,并推到她的面前,“夢萦,這是我從家裏帶的油炸小黃魚,你嘗嘗看,喜歡不。”
昨天早上她也不想去參加遊.行,原本想着到時候就偷偷開溜糊弄過去,誰知道一進教室就被王絲娜玩兒得比較好的幾人追着問,後來逼急了就說了蘇夢萦也不去的話。雖然确實讓王絲娜将放在她身上的注意力轉移到了蘇夢萦的身上,但也讓她有種做了叛徒的感覺。
所以上完第一節課後,就匆匆忙忙的混在要去參加遊.行的隊伍中直徑離開了。隻是回去後怎麽都覺得不舒服,這才有了今天帶了零食來讨好蘇夢萦的舉動。
但還未等蘇夢萦開口,到是旁邊有人先陰陽怪氣的說了話。“有些人啊也真是的,做了錯事現在覺得一些小恩小惠就能和好如初了?别是熱臉貼了人家的冷屁股吧?”
這音調不低,明顯就是說給王靜雅、蘇夢萦,以及其他人聽的。陰陽怪氣的很讨人厭。
蘇夢萦往聲音的方向看去,一點都不意外看見時常和王絲娜玩在一起的幾人。
說話的叫朱麗燕,是平日裏和王絲娜玩兒得很近的一人之一。是北平朱家四姨太的三女兒,朱家太爺是鄉紳,現在雖落魄,但依舊比大部分人的家境要好。聽王靜雅說,朱麗燕那個不成器抽大煙的爹,似乎很想跟着王絲娜的父親混,所以這才繼續讓朱麗燕讀書,好和他的獨生女兒王絲娜搞好關系。
現在會開口,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
就是這尖嘴猴腮像個碎嘴婦人的模樣實在令人讨厭,也不知道是不是常年混迹後宅,見慣了拈酸吃醋、話裏藏話的婦人模樣,連自己也沾染上了。全沒少女的幹淨靈透。
現在見蘇夢萦看過去,也沒一點收斂不說,反而抿嘴一笑,右手一擡做了個将發慢慢抹至耳後的舉動,眉毛輕挑,迎上蘇夢萦的目光,偏偏又帶着似看非看的味道,真是将後宅裏‘氣死人不償命’的神.韻.學了個十成十。
慢慢再開口,問,“蘇同學,你說是吧?”
王靜雅站在蘇夢萦身邊,臉都漲紅了,又窘迫又羞惱。微咬着下唇,眼中有淚意浮現。
教室裏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和王絲娜那群人一起,這個年代能讀得起書的家裏多少有些底子。但和王絲娜比較起來,卻是小巫見大巫了。畢竟她爸爸年前還給北平中學捐了100大洋的。
班上多是小門小戶的孩子,即便比下有足,也都具有少年的沖勁和熱血,可也有能力審時度勢。知道不能爲了一些小事得罪大戶不是。
所以即便有人面露憤憤,剛想站起來幫王靜雅說兩句,但也馬上被身邊的人硬拉着重新坐下。
這一切王絲娜等人自然看在眼裏。眼中更是驕矜不說,朱麗燕的神色也更爲得意。
王靜雅低着頭,抿着唇,幾乎是幾不可聞的沖蘇夢萦說了一句,“我回座位了……”還未轉身,就被蘇夢萦拉住了手。驚訝的一擡眼,看向蘇夢萦。
“人可以走,小魚幹放下。”蘇夢萦開着玩笑,笑眯眯的對王靜雅說。
這話一出不僅僅是讓王靜雅感動的喊了一聲‘夢萦……’,就連其他人也對蘇夢萦這個旁聽生又再次感到驚訝并側目。
“我們兩還真有默契。”蘇夢萦一面說一面笑着從書包裏摸出那包兔肉放在王靜雅的手上,擡眼看她,“昨天我舅打的野兔,刷了油、調料什麽的用火烤,可好吃了。昨天就想着給你帶些來讓你嘗嘗。你看看好不好吃。”
“一定很好吃。”王靜雅忙回答。感動得不行。
“好吃也隻有這麽多。”蘇夢萦笑嘻嘻,一不小心就學着她壞舅舅逗小姐姐時的調調兒。果然也讓原本要哭不哭的王靜雅瞬間破涕而笑,忍不住嬌嗔的打了蘇夢萦一下,不太好意思的說了句‘讨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