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至,你别睡啊??千萬别睡??我們很快就到醫院了。”
阮濱一邊跑一邊說着,夏至很想告訴她,她痛都痛死了,哪裏還睡得着,可是,他正跑着她快跑着,一路颠簸着,痛得她沒法開口說話。
那是很快的一瞬間,根本容不得她思考,刀子就往她肚子上捅了過來。她本能地往後退了一下,但仍然沒有躲過。
一陣劇烈的疼痛告訴她,她被捅傷了。
就那一瞬間,她腦海裏隻想到了一件事,如果有幸能夠活下來,她會義無反顧地與阮濱在一起,好好地在一起。
醫院,阮濱抱着夏至沖進了急救室,“醫生,醫生。”他大喊着。
護士推了一張病床,說道:“快把傷者放上面,推到搶救室去??先生,她是怎麽受傷的?”
“刀傷,水果刀,大概十公分長。”
“好,你不能進去,在外面等吧。”
阮濱緊緊地拉着夏至的手,“小至,沒事,我在外面等你,堅強點。”
他被擋在了搶救室的門外,裏面是什麽情況他完全不知道了。低頭,自己身上也都是血,雙手都是血,他滿頭大汗,襯衫濕透,心髒跳得猛烈。
等待的滋味真不好受,每一秒都是煎熬。
沒過一會兒,幾個警察也來了醫院,一個警察抱着一個小女孩,小女孩的媽媽緊随其後。
小女孩一直哇哇大哭着,看樣子隻是受了驚吓,她媽媽陪着她一起進去做檢查。
聽警察說,那個歹徒是個慣偷,已經被制服了,而一家六星級酒店爲什麽會出現這種事情,他們一定會追查到底。
阮濱默默地坐着,此刻,他隻擔心裏面的夏至。
沒過一會兒,門口又跑進來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男人慌慌張張地詢問護士,“請問周曉歡在哪,剛送進來不久,我是她爸爸。”
護士說:“在裏面做檢查,你坐外面等一等。”
男子看似有些茫然,護士又說:“孩子的情況不嚴重,你放心,坐着等一會兒吧。”
男子這才稍稍放心,走到等待區等待着。
夜深了,原本最鬧忙的急診室也變得沉靜,阮濱坐在等待區,時間越久,他就越擔心。
看到白襯衫上沾了許多血的阮濱,男子有些詫異,更是後怕,“你就是受傷那女孩的朋友?”
阮濱點點頭,示意他坐下,“坐吧,我們什麽都做不了,隻能等消息。”
男子有些呆呆的,坐下來之後沒十秒鍾,他忽然就哽咽起來,彎下腰來,雙手抱着腦袋伏在膝蓋上,肩膀因爲抽泣而一抖一抖的。
阮濱拍了拍他的肩膀,默不作聲。
男子吸了吸鼻子,低聲說道:“我平時隻顧着工作根本沒時間陪她們母女,今天是我女兒的生日,趁着來上海出差的機會就帶她們一起來了。晚上本來我們一家人要去外灘,我因爲臨時要趕一份文件而抽不了身,所以才讓她們娘倆出去逛逛的。誰知道會遇到這種事??”
“女兒還因爲我的爽約而哭了一場,我老婆也怨我,說我既然不能做到就不要輕易對女兒承諾。我當時隻覺得煩,我這麽拼命的賺錢還不是爲了給她們更好的生活麽。”
“接到我老婆的電話,我老婆在電話裏聲音都在發抖,我一聽,整個人都傻了,我忽然明白過來,要是沒有她們,我賺再多的錢也沒有用啊。”
男子流着眼淚,言語中透露着深深的自責和懊悔。
阮濱默默地聽着,不知道該如何勸他,看到他,仿佛看到了自己。
“結婚以來,每個節假日我都在忙于工作,就連我老婆生女兒的時候我都在外地。我每次都希望我老婆能夠理解我,我卻從來都沒想過去理解她。我的女兒有一個總是說話不算話的爸爸,還有一個總是幫爸爸說話的媽媽。”
“這次好不容易一起出來,我女兒很高興,可一聽說我沒法陪她過生日,她立刻就哭了。我該死啊,她還那麽小,在歹徒手裏的時候,她該多害怕啊,是我對不起她??”
男子一直伏在膝蓋上,哭着說着,說說停停,每一句都是他對妻女的忏悔。
阮濱深深地歎着氣,一旁的警察看他哭得狼狽,找護士拿了幾張紙巾,遞給他,“行啦,你老婆孩子都沒事,孩子我一直抱着,她就是吓壞了。”
男子拿着紙巾捂着眼睛,确實丢人,但是,想想自己差點失去妻子和女兒,他就後怕,就忍不住。
這時,急救室的門開了,後進去的小女孩先出來了。小女孩已經在她媽媽的懷裏沉睡,臉蛋紅紅的,眼角還挂着淚珠,睫毛都是濕的。
阮濱失望了下,不是夏至。
男人趕忙站起來,兩步并作三步跑上前,一把抱住了妻女,他一邊流淚一邊道歉,“對不起老婆,我不該隻顧着工作而忽略了你和女兒。”
“沒事了,瞧你那傻樣,哭什麽,沒事了。”
男子親吻了妻子,又親吻了沉睡在母親懷中的女兒,“吓死我了,你們要是有什麽事,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自己。”
一直等在外面的警察問道:“女士,孩子沒事吧?”
“謝謝關心,做了詳細的檢查,孩子沒事,隻是吓到了,我也吓到了。”
“那我送你們回酒店吧,明天一早還要勞煩你們來警局一趟做份筆錄。”
“好的,謝謝。”
他們一走,急症室又恢複了安靜,偶有病床推過,那滑輪的聲音在走廊中發出陣陣回聲,聽來格外的清晰。
不知道過了多久,窗外的天色微亮起來,他轉頭看着那道道晨曦,心裏越發的蒼白。
這時,急救室的門開了,穿着手術服的醫生走了出來,一夜的手術,他們也累極了。
阮濱趕緊迎上前去,“醫生,情況怎麽樣?”
醫生說:“幸好沒有傷及内髒,隻是出血多了些,手術挺成功的,暫且放心。”
阮濱終于舒了一口氣,“好,好,謝謝醫生,我能進去看看她嗎?”
“可以,不過你得把帶血的襯衫換下來。”
得到醫生的允許,阮濱在護士的幫忙下換上了一件經過消毒的衣服,急救室裏面有許多床位,每一個床位都用透明的簾子隔着,每一位都是重症病患。
他一個一個看着,生怕看漏了。
“在7床。”護士指了指。
阮濱朝7床看去,隻見夏至躺在床上,嘴上罩着氧氣罩,身上穿着病服,而在病服下面,是一根長長的引流管,引流管裏還在不斷地冒着血水出來。
“小至,小至?”阮濱叫了她兩聲,沒動靜,他急了,“護士,她真的沒事了嗎?你确定?”
“麻藥沒過,等會兒就醒了。觀察兩個小時,沒問題就送去病房。”
“好??那麻藥過了會不會很痛?”
“那肯定啊,怕手術過程中她嘔吐,所以手術之前給她洗了胃。她醒了之後會餓,記住啊,不能進食,包括水,等到放屁了才能吃。”
“知道了。”
護士簡單地交待了幾句就走了,阮濱坐在旁邊,緊緊地握着她的手,她的手冰冷冰冷的,他将她的手包住,試着去溫暖她。
兩個小時之後,外面的天色更加亮了,東邊的天空露出了魚肚白,急症室裏面又逐漸鬧忙起來。
夏至被轉去了病房,在半道上,她醒了。
她醒的時候正在電梯裏,頭頂的白熾燈照得她睜不開眼睛。
“小至,你醒了?小至?”
夏至還沒有回神,恍惚中,她聽到了阮濱正在叫她,眼前依舊是一片白光。天哪,我不會是死了吧,醫生不是跟我說先麻醉再手術麽,我爲什麽會死,我就這麽死了?
阮濱看她半睜着眼睛,一副呆呆傻傻的樣子,輕輕地推了推她的肩膀,叫道:“小至?夏至?醒了沒有?”
夏至眨了眨眼睛,等眼睛适應了那片白光,她依稀看到了阮濱的臉。
阮濱捏了捏她的手,她忽然反握住他的手腕,問道:“這是哪兒?我死了嗎?”
阮濱笑笑,“沒呢,死不了。”
眼前的白光被阮濱這麽一檔,夏至終于看清楚了他的臉,“我沒死?”
“沒有,好好休息,以後照樣生龍活虎。”
夏至松了一口氣,“痛??”
“麻藥退了是會痛,忍忍,忍不了你就掐我。”
夏至握緊了他的大手,隻是現在還沒什麽力氣,她問:“你沒通知我爸媽吧?”
阮濱搖頭,“沒。”
“那就好,要是我爸媽知道,不得瘋了。”
“你沒發現我也快瘋了嗎?”阮濱摸了摸她的臉,她的臉因爲失血過多而沒有一點血色,“不說話了,先休息吧,以後多的是說話的機會。”
夏至輕輕點頭,又閉上了眼睛,傷口很痛,隻能忍着。
這麽一來,交流會鐵定是參加不了了,阮濱作爲受邀嘉賓也隻得缺席。
警察過來做了一份筆錄,并且把錢和手機都歸還給夏至。
酒店派了代表過來道歉,又是鮮花又是水果的,就怕夏至找酒店的麻煩。
肖南得知此事,給夏至放了個大假,讓她好好休息,等身體好全了再去上班。
阮濱也放下了工作,24小時在醫院陪護着。
五天之後,夏至可以出院了,傷口還貼着,以後留疤是免不了的。
出租車一路向前,夏至看看外面,疑惑地問:“我們去哪?”
“回家。”
“回家?杭城?”
“不然呢?”
“你跟我一起?”
阮濱摟了一下她的肩膀說:“我得照顧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