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總已經很不高興了,阮濱的臉上也明顯有了怒氣,他緩緩地說了一口,“高總這麽喜歡喝酒,不如我把肖部長叫來?剛好她也在杭城出差。”
肖正穎,江浩部隊裏的一位部長,也是高總的親外甥女,高總一手創立的大同集團,與兵工廠有着很密切的合作,而這些合作大多依仗着肖正穎在都城的地位和資源。
高總一下子沒了音,早就聽說華茂空降的總經理不簡單,今天見到阮濱,話也不多,看起來就那樣,誰料想還有這層背景?!
能知道肖正穎行程的人不多,除了他這個親舅舅之外,也隻有與肖正穎真正關系好的人才能知道。
阮濱一提肖部長,高總就會意了,連表情跟語氣都軟和了,“呵呵呵,那倒不用了,我就是跟她開開玩笑麽,瞧你們一個個緊張的。”
高總看了夏至一眼,她受驚吓的小臉真是有趣啊,可惜她有阮濱罩着,不好玩。于是,他識趣地坐了下來,說:“晶晶,還是你爽快,來,我敬你一杯。”
馮晶晶谄媚地說:“好啊,高總,咱們來個交杯酒怎麽樣?”
旁人都開始了選擇性失憶,把夏至這段直接跳過了,又恢複了原來的說說笑笑。
阮濱的手握得很緊,夏至掙了兩下都沒有掙開,她低聲提醒,“阮總,放手。”
阮濱的手忽然一松,由于慣性,酒杯裏的白酒灑了一些出來,阮濱說:“回去吧,路上小心。”
夏至點了點頭,跟着唐思甜回座位上拿了包,悄悄地走了。
從酒樓到車站需要走一段路,湖邊的晚上,特别的清冷,石子路上,有不少人在散步,有老人,也有年輕人。
這裏的景緻真是不錯,即便是在晚上,湖面上的燈光景色也很好看,難怪這麽冷的天,照樣有人出來溜達。
路上,唐思甜一直在調侃她,“剛才幸虧阮總出來解圍,不然高總還不放人,我覺得阮總對你挺好啊。
“行了,你就别埋汰我了,今天跟你說的話,你得保密啊,周浩林也不許說。”
唐思甜笑了笑,說:“恩,聽說阮總要走了,你就不要把心思放在他身上了,我還是覺得周浩林比較适合你。”
夏至不耐煩地翻了翻白眼,“不要再說這件事了!”
“好好好。”
——
當所有人以爲阮濱要走,田麗要升職的時候,出乎大家意料之外的是,阮濱并沒有走,他又爲公司接了幾個大項目,都是明年的計劃項目,阮濱提前接洽了。
快要過年了,年底格外的忙,又是總結又是計劃的。
阮濱很拼,連帶着夏至也忙得不可開交,但跟以前不同的是,阮濱再也不拉着她一起加班了,也再不跟她一起去吃各種小吃美食了。
現在他們兩人之間的關系,就是最最普通的上司助理的工作關系。
總經理辦公室,阮濱給夏至交待着工作任務。
“這幾份合同我昨天晚上看過了,其他都沒問題可以發給對方過目,這上面第一份,你犯了一個最低級也最嚴重的錯誤,你好好去看看,改好了再發給對方過目。”
夏至翻開文件夾,在金額一欄,阮濱用紅筆标注出來了,原來她把小數點的位置給弄錯了一位。她倍感慚愧,這份合同要是簽了,公司将虧損好大一筆錢,那是她遠遠承擔不起的。
“對不起,是我的疏忽。”她趕緊道歉,這要是換做田麗,早就把她罵一通了,罵得整個辦公室都知道。
“以後養成習慣,這種涉及到金額的合同,最後一定要看一眼金額數。”
“嗯嗯,我知道了。”
“好,其他沒事,去做事吧。”
夏至點點頭,扛着一疊文件走了出去。很多時候就是自己想堵了,你以爲别人會笑話你,其實人家根本不屑你。
但有一點她必須承認,當阮濱的助理真的是一種鍛煉。
偶爾她也會陪着阮濱出去應酬,小姑娘在酒桌上,難免會碰到像高總那樣的人,每一次阮濱都會幫她擋酒。他總說,她是我助理,也是我司機,她負責了我的生命安全,不能喝酒。
那天,下了雪,阮濱喝了不少酒,有些醉,但人是清醒的。散場走出來的時候,大雪洋洋灑灑地下着,絲毫沒有要停的意思。
“阮總,這麽大的雪就别回了,在這上面開個房間吧,帶上你的小助理。”那些人喝多了酒就會胡言亂語,開玩笑都沒了邊際。
夏至蜷着身子,冷得直哆嗦,說:“阮總,要不然我開車回去,明天一早我再開車過來接你?”
阮濱說:“用不着??張總李總,我住的地方離這不遠,先走了,下次再喝。”說着,他半摟着夏至直接朝車子走去。
後面的人開始瞎起哄,“春宵一刻值千金,小助理,把你們家阮總照顧好啊。”
夏至沒有回他們,阮濱看着是半摟着她,其實是半靠着她,他确實喝了不少。
“阮總,你還好嗎?”
阮濱沒說話,隻是加快腳步往前走,走得他覺得夠遠了,然後猛地走到一旁的垃圾桶邊,對着垃圾桶狂吐起來。
“阮總,你??”
夏至想上前去扶,他卻反手一檔阻止了,示意她不要靠近。
雪花飄落下來,落在他的背上,他穿着一件黑色呢子大衣上,白色的雪花看起來尤爲明顯。
夏至二話不說,從包裏拿了一把傘出來,撐着給他擋一些風雪。畢竟,他喝的一半的酒,都是爲她擋的。
阮濱幾乎把胃裏的東西全都給吐了出來,他的酒量不錯,但酒量再好,也經不住猛灌。吐出來,反而舒服了許多。
夏至又拿出一瓶礦泉水,擰開了蓋子遞上去,“阮總,簌簌口。”
阮濱喝了兩口水,回頭說:“你這是百寶袋嗎?還有什麽?”
“錢包,手機,身份證,銀行卡??”
阮濱直起腰,大笑了起來,他看她,頭發上肩膀上都是白花花的雪,傘光罩着他了。他一把接過她的傘,走近了些,把兩人都罩住,他問:“你冷不冷?”
夏至想說不冷,但瑟瑟發抖的身體騙不了人。
阮濱說:“正好我熱,你幫我拿一下外套吧。”
他又把傘遞還給她,三五下就脫了外套給她披上。他的長外套直接蓋到了她的小腿,高檔的呢子大衣,還帶着他的體溫,一批上就感覺到陣陣溫暖。
“這??阮總你不冷嗎?”
“不冷,你穿着吧,走,快坐到車裏去。”他幾乎是逃跑似的往車子跑,怎麽可能不冷,一個在北方暖氣房裏呆慣的人,到了南方,離開了空調,簡直不能活。
“愣着幹什麽,快上車。”阮濱催促着說。
“哦。”
雪天路滑,夏至慢慢開着車,雙閃燈一直在亮,雨刷不停擺動,這雪好像越來越大了。
阮濱眼見這種路況,實在不放心讓她一個人回家,于是便說:“你直接開回家,呆會兒我自己把車開走。”
“你?你喝了酒,不能開車。”夏至也不放心讓他開車啊,這種天氣沒有出租車,更找不到代駕。
“我沒事,酒都吐掉了,聽我的,調頭。”
夏至不依,繼續往前開,這裏離他住的地方很近,再有幾分鍾就到了。
“夏至,調頭。”阮濱又說。
“把你送到我再調頭,車我就開回去,明天一早來接你。”夏至緊握着方向盤看着前方,“你别跟我争了,别影響我開車。”
“??”阮濱隻好閉嘴。
沒一會兒,目的地到了,夏至是個稱職的助理,也是一個合格的司機。下了車,她趕緊跑到後座開門,誰知,腳下路滑,“啊”的一聲,她一個不慎直接滑到了,就這麽橫躺在地上,與車子平行的方向。
阮濱失神地看着窗外,隻見她突然從車窗外消失了,他打開門,“砰”的一下,車門直接撞到了她剛擡起來的膝蓋上,她二次負傷。
“我的天,你沒事吧?”阮濱開了一條縫,小心翼翼地下了車,這種時候,他已經顧不得這該死的嚴寒了,心裏隻擔心她有沒有摔傷。
夏至這一摔,前三秒是完全沒知覺的,後面慢慢感覺到了痛,尾骨那裏錐心的痛,她想,這下完了,會不會就此癱瘓啊?
不過又過了幾秒鍾,疼痛逐漸減輕了,她撐着地面慢慢地站了起來,“沒事,沒事,摔了一跤。”
阮濱彎下腰給她拍後面的泥和雪,問:“那膝蓋呢?”
“膝蓋也沒事,撞得不厲害。”膝蓋上的痛比起屁股上的痛,完全可以忽略。
她忍着痛,把大衣還給他,又把公文包遞給他,說:“那阮總,我走了。”
阮濱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說:“我不放心,你留下來住一晚吧。”
“??”夏至愣愣地看着他,這話是什麽意思?
阮濱爲自己脫口而出的話感到抱歉,他解釋道:“我是說,你在酒店開個房間住一晚,今天這天氣,你是走不了了。”
夏至婉拒,“沒關系的,我慢慢開就行了,路上車很少。”
阮濱堅持,“聽我的,住一晚,要麽我送你走,你自己選。”
夏至猶豫着,他這樣擔心地看着她,她心裏又要胡思亂想了,“阮總,我??”
“走吧,當是工作,公司報銷,”不給她拒絕的機會,阮濱徑直開了前車門,拿了她的包,又拔了車鑰匙,說,“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