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問她與阮濱的關系是怎麽拉近的,好像就是從吃開始的。
吃完辣子面出來,整個人都暖暖的,走出餐館,外面的寒意撲面而來,這一冷一熱,使得夏至的小臉立馬紅了,越發顯得嬌嫩水潤。
阮濱不經意間看到她,竟然一時間挪不開視線,呆看了好幾秒。
夏至拍拍臉,說:“哎呀,這幾天經常吃辣的,額頭又該長痘了。”
阮濱逗趣道:“長痘好啊,說明你還年輕,我想長還沒這個機會呢。”
夏至轉頭看着他,說:“你不也還年輕嗎?幹嘛說得自己多老似的。”
“哈哈哈哈,謝謝你看得起我,我的真不年輕了。你今年研究生畢業的吧,我大概??比你大七八歲呢,好幾個代溝。”
夏至搖頭,“是麽,這麽說來,你豈不是大齡剩男?”
阮濱一愣,說他是鑽石王老五的多了去了,說他是大齡剩男的,還真就她一個,而且大齡剩男這個詞,聽起來怎麽這麽别扭啊。
夏至侃侃而談,“阮總,幸虧你是長在城裏的,倘若你要是長在農村,你就是村裏的異類了。”
“是麽?”
“是啊,”夏至一本正經地說,“比如說在我老家好了,杭城的郊區,算是發達的農村,思想接近城市,開放得多,不過還是有些老舊的觀念存在。比如說女人過了二十五就隻剩下被人挑的份了,男人上了三十還是光棍,他肯定有問題。三十多的光棍比三十多的離異男還恐怖。就說我吧,在我媽和親戚們眼裏,我就是一個異類,每次回家,我都要被逼着去見一兩個男生。”
其實,這方面的問題不但農村有,城市也有,他确實年紀也大了,夏至說的那些問題,他也一樣面臨着。他這次來杭城,不也是爲了逃避父親的逼婚麽。
他感同身受地說:“看來咱們倆在家人眼中,都是異類。對了,那你怎麽回避這些的?”
說到此,夏至頗有經驗地說:“不用回避啊,我都見多了,哈哈,遇到看上眼的就多聊幾句,遇到沒看上眼的,我就低頭沉默,人家自然明白了嘛。”
“看你如今這樣子,是沒遇到看上眼的吧?”
“呵呵,是啊,”想到以前阮濱說她要求太高,那她真是冤枉的,她趕忙解釋道,“真不是我挑剔,隻是這種事情也将就不來,不對就是不對,要叫我說具體的要求,真沒有,但就是看不對眼啊。”
阮濱感慨地說:“恩,女孩子談對象謹慎一點,是沒錯的。”
夏至沒有接話,不知道怎麽接,她不知道他的過去,像他這種年紀的男人肯定有情史,說不定還不少。
兩人之間就這麽安靜了下來,路燈下,他們的倒影就像兩條平行線,到頭也沒有什麽交集。
初冬的季節,身處異鄉,少了一些歸屬感,難免會有些許傷感。
阮濱忽然問:“你家附近的餐館來回都吃好幾遍了,你還有什麽新鮮的地方不?”
夏至想了想,說:“在外面吃不如自己做,下次讓你嘗嘗我的手藝。”别的她沒什麽可誇的,但對廚藝,她是非常有自信的。她爸在大酒店當了二十多年的大廚師,後來回家鄉自己開了小飯館,她從小耳濡目染,做得一手好菜。
“不過有一點,我住的地方缺少一點家夥,得去哪借個廚房。”
阮濱直接說:“去我那啊,我住的那個酒店公寓裏什麽都有,廚房裏我就沒有進去過,看配備都是蠻高級的。”
夏至當時也沒想太多,一下子就答應了,好久沒做菜,手癢了,“好啊,那不如就明天吧,下了班先去買菜,然後直接去你那做,行嗎?”
問完,她才覺得冒失,一個女孩子家家的這麽主動,真的好嗎?而且要與他共處一室,似乎不太好啊。
“額呵呵呵,改天也行,就改天吧。”
阮濱:“幹嘛改天,就明天好了,就按照你說的辦,我樓下有個大型超市,裏面可以買菜。你呢,先想好食譜吧。”
夏至的臉越發紅了,她都能感覺到自己雙頰正在發燙,還好現在是晚上,光線也不太好。
說話間,就到了公寓的樓下,老規矩,夏至先上去了,到了家裏開了燈,她就跑到窗台邊探一下腦袋,阮濱這才走。
往往這種時候,夏至就會心花怒放地幻想着,是否他也喜歡自己,然後興奮得整夜睡不着覺。
暗戀是一種既苦澀,又幸福的滋味。
第二天,有了昨天的約定,夏至做事更加積極賣力了,早早地就将手裏的工作做完了。
她無聊,給阮濱發去了信息,“阮總,想吃什麽口味的菜?川菜?粵菜?湘菜?”
阮濱沒回,她想他大概正在忙吧。
辦公室裏,同事們正在聊元旦怎麽打算的事情,馮晶晶最積極,“我要去香港購物,誰想一起啊???切,沒人去我就一個人去,我看上一條巴寶莉的羊絨圍巾已經很久了,這次非買回來不可,大概兩三千吧。”
李曉梅:“我可沒錢,走走親戚打掃一下家裏,哪來的時間旅遊。”
唐思甜湊過來問:“夏至,你呢,元旦怎麽過?”
“回老家啊,還能怎麽過,調休可以休三天,我一定要回去的。”
唐思甜知道她家裏的情況,于是便說:“也好,待我向叔叔阿姨和你弟弟問好。”
“呵呵,沒問題。”
說到她那個弟弟,她除了心疼父母,就隻剩下歎氣了。她與弟弟是龍鳳胎,一前一後相差五分鍾出生。
父親是酒店大廚,母親是小學教師,本來他們一家四口,再加上爺爺奶奶二位老人,是很幸福的一家。
誰知,在他們八歲那年,災難突然降臨到他們這個普通的家庭。弟弟突然高燒不退,抱去醫院一檢查,急性腦膜炎,而且情況相當嚴重。
幸好抱去得及時,弟弟撿回了一條命,但嚴重的腦膜炎令弟弟的腦幹受到了無法挽回的損傷,他的智力下降,如今十多年過去了,也隻有四五歲孩子的智商。
自那以後,父親依舊在酒店廚房工作,賺錢給弟弟治病,母親辭了工作專心在家看孩子。
當時醫生都說弟弟的智商隻有兩歲孩子的程度,無法改變。這些年來,經過母親堅持不懈的教導,弟弟恢複了一些,至少能自己吃飯刷牙,還能與人說話交流。
父親的廚藝很受大老闆賞識,工資也不錯。随着年歲的增長,爺爺奶奶身體也都不太好了,母親實在照顧不過來,于是,父親辭去了工作,幹脆回家開起了小飯館。
小飯館生意不錯,賺了點錢,再後來,父親還開起了小工廠,現在在當地,他們家也算不錯的人家。父親用雙手爲子女們創造更多的财富,也創造更多的保障。
父親不但靠自己的本事支撐起了整個家,還供她念書念到了碩士。
她知道,父親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到了她的身上,他不願讓她一個女孩子挑起家庭的重擔,無論再艱難再辛苦,他都要把唯一的女兒培養成才。
好在,她自己也争氣,無論是學業,還是工作,都沒有叫父母親失望過。她不得不努力。
在她眼中,她的弟弟就是一個四五歲的小孩子,天真、善良、簡單,她每次回家,弟弟都會在家門口等着,看到她了,弟弟就會手舞足蹈地大喊着:“姐姐回來了,姐姐回來了。”
孩子的世界是最單純的,隻要你對他好,他就會對你好。隻要她一回家,弟弟就會拿出他藏起來的糖果,一顆不落地全給她。
她想,現在父母都健在,弟弟由父母照顧着,以後等父母老了,照顧弟弟的責任就落到她身上了。
在與阮濱說相親情況的時候,她其實瞞了一些情況。她去相親,她還沒表态,對方一聽聞她有這麽一個弟弟,就提前拒絕了。
也有一些人沒有因此而拒絕,不過,他們會詢問日後家産分配的情況,這令夏至十分反感。
一開始她還會有些失落,但久了也就那樣了,她反而還會去安慰母親,媽,沒事兒,人之常情,不要太難過。
她從來不覺得弟弟是個累贅,相反的,她覺得跟弟弟相處的時光,是最快樂最簡單的。
所以,她比一般人要更謹慎地選擇對象,她的另一半,不能觊觎她父親的小産業,還必須連同她的弟弟一起接受。
她知道自己很難遇到這樣的人,但心中的執念令她不想放低要求。
阮濱說她擇偶條件高,是的,沒錯,這樣想想,她的要求确實是高的。
在念書的時候,也有不少條件好的男生追求她,但她都以沒感覺爲由拒絕了。一來,她不想浪費大家時間,二來,她并不想告訴他們自己有一個這樣的弟弟而讓他們望而生畏。
她覺得,這是對弟弟的不尊重。
她深愛着她的弟弟。
忽然,手機一震,打斷了她的思緒,她拿起手機一看,是阮濱的回複,“看來你能做的還蠻多,那就一樣一樣來吧,第一次不爲難你,你看着辦吧。”
夏至抿嘴一笑,難不成以後還要經常給你做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