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浩勸了好久才把二老勸回去。
晞寶出了一身汗,内衣褲都濕得透透的,喬心唯給他換了醫院的病号服,兒童醫院的病服是細棉麻的質地,很柔軟很吸汗的料子。
江浩守在床邊,時不時地給晞寶喂一些溫水,幼兒園張老師打來電話尋問,他就躲到病房外去講電話。
洗手間裏傳來水聲,喬心唯在洗晞寶的内衣褲,洗了曬在暖氣片旁邊,明天早上就可以幹了。
一個從洗手間出來,一個從門外進來,兩人剛好碰頭,眼神對了個正着。喬心唯有意無意地快速移開了視線,疾步走去曬衣服。
江浩是感覺到她有些生氣的,隻是剛才爸媽都在她不好說,現在病房裏沒有别人了,他想他該跟她解釋一下。
“心唯,對不起,我臨時有事才會關機。”
喬心唯沒有回應,也沒有轉身,隻是一味地鋪曬着衣服。
“你肯定急死了吧,不然也不會找我爸媽,真對不起,我沒想到晞寶會突然發高燒,我送他去幼兒園之前一點征兆都沒有。”
喬心唯停下手裏的動作,轉身看着他質問道:“臨時有事才會關機,你臨時有事就不能提前知會我一聲嗎?沒想到晞寶會突然發高燒,我還沒想到你會關機關半天!”
說得有些重了,她擔心地看了看孩子,幸好沒把孩子吵醒,她放低了聲音,内心的委屈和餘悸一股腦兒地發洩出來,“以前我上班,什麽都可以忘帶,就是手機不能,因爲晞寶可能調皮搗蛋,也可能生病發燒,老師要第一時間聯系我。我都不能親自在他跟前照顧了,我起碼不能斷了聯系,如果晞寶有事,起碼老師能第一時間聯系到我告訴我。”
“你以爲幼兒園的老師每一個都像張老師那麽負責任嗎?你以爲每一個小孩都有像你江浩那麽知名度高的父親而令小孩受到重視嗎?你說對不起有什麽用,你根本不需要道歉,相反的,我還得謝謝你,謝謝你爸媽,能讓我兒子這麽的讓别人看得起,能享受到比别人更好的條件和待遇,真的,你别跟我道歉,我受不起,是我要謝謝你。”
江浩起先是愣了一下,爾後才問:“是我媽說了你什麽嗎?”他想一定是他媽說了什麽難聽的話,他安慰道,“心唯,你别這樣,我媽那個人你還不知道麽?你不用理她,我都不理她。”
喬心唯氣不打一處來,“你是她親兒子,你拿刀砍她她都不會恨你,你當然可以說不理她就不理她,但我不是,我越不理她她就越變本加厲。她是你媽,她那個人你還不知道麽?”
“……”江浩無言以對,他從不知道心唯也可以這麽咄咄逼人。
以前兩人若是有争吵,那必定是一個隐忍到了極限,一個飽含心疼和内疚,吵幾句往往會以擁抱結束。而現在兩人吵架,一個帶着得理不饒人的氣勢,一個是就輕避重,多半是無可奈何的心情,吵到最後也沒有一個結論。
分開了三年,三年的時間可以令一個人改變有多大,大概隻有真正相處過才知道。江浩比以前更無所謂誰對誰錯,心唯生氣他就道歉,而喬心唯比以前更敏感更較真,你得知道這件事你錯在了哪裏,這樣才能避免下次再發生,而不是一股腦地道歉道歉道歉。
要不是晞寶的一句輕輕呢喃,大概兩人還會僵持不下,“爸爸媽媽,你們在幹嘛?”晞寶睜着眼睛看着他們,那清澈的眼神中帶着一些疑惑和疲憊。
江浩還是比較圓滑的,情緒和表情調整得也快,他走到床前,俯下身溫柔地對兒子說:“沒幹什麽啊,晞寶生病,媽媽擔心死了。”
“媽媽媽媽,你不要擔心,我很快就好了。”
再多的委屈,再多的氣憤,到了晞寶這裏,一切都停止了,喬心唯朝晞寶微微一笑,說:“讓我不擔心可以,那就把粥喝了再睡。”
晞寶很不情願地張開小嘴,說:“媽媽我喉嚨痛,你看,有仙人球在裏面,你看你看。”
江浩笑了起來,配合地往晞寶的嘴巴裏面瞧了瞧,“唉呦,還真有一個大大的仙人球,不過晞寶啊,仙人球也會餓的,你不喂它吃東西的話,它就要吃你的肉,那更疼。”
晞寶睜大了眼睛,“真的?”他不是很相信爸爸的話啊,“爸爸,仙人球還會吃人肉嗎?仙人球又不是食人草,這不科學啊。”
江浩逗趣道:“你還知道科學?呵呵,最科學就是,聽媽媽的話,懂嗎?”
喬心唯擰開保溫壺,倒了一碗雞湯粥出來,這份功勞不是她的她不敢邀,“晞寶,這是你奶奶專門爲你做的,她年紀大了,趕來趕去的也很辛苦,你是不是應該
多吃點?”
晞寶點頭說:“哦,那好吧,我隻吃一碗。”
看着兒子雖不情願但依然點頭答應,喬心唯欣慰極了,“好。”
江浩在心裏默默地感概了一陣,心唯啊,隻要你在我身邊,隻要我們一家人都平平安安地在一起,其他的什麽都不重要。
——
喬心唯請了三天的假,理由寫得很明白,就是兒子生病要照顧兒子。可是,外人不會懂這是非請假不可的原因,特别是那些沒有孩子的同事。
“兒子生病就請假三天,上個月我闌尾炎住院開刀也隻請了三天假,喬心唯太誇張了吧,她以爲她是誰啊。”
“就是,這麽不放心兒子就别出來上班啊,嫁了個好老公,沒房貸沒壓力,有在家當少奶奶的命還出來上班幹什麽?!”
“呵,她說的,誰知道呢,說不定隻是在裝逼。”
“據我所知,李倩薇根本沒有準假,是朱部長準的。”
“你确定?”
“我找朱部長簽字的時候看到他辦公桌上的請假單了,李倩薇寫了‘不’字,那剩下還有誰敢準假,隻有朱部長了。”
類似的流言在同事們之間傳來傳去,喬心唯聽到一些,但她真的沒有時間去理會,累積了三天的工作都得她自己做。
“喬心唯,到我辦公室來一趟。”剛從外面開完會回來的李倩薇說,“其他人,十分鍾之後會議室開會。”
盡管下屬們對李倩薇的評價極差,但李倩薇依然是策劃部的總組長,在領導方面,無人對她不服,這就是她的本事。
喬心唯一關上門,李倩薇就開門見山地說:“你這事假請得夠久啊,家裏是沒人照顧還是怎麽?”
“我老公也在家,不過我不放心。”
“你倒實誠,那現在都處理好了嗎?”
“嗯。”
李倩薇遞給她一份文件,“這是剛才我與朱部長開會的結果,呆會兒開會我也會說,但是對你我要提前給你布置任務,周六簽約儀式上,你除了負責簽到,還要負責盯場,盯場是什麽意思你懂嗎?”
喬心唯點點頭,但又搖搖頭,“這次是總裁親自簽約,葛副總裁應該不會當着總裁的面搞破壞吧?”
“他自己當然不會,我是要你盯緊這個人。”李倩薇翻開文件夾的最後一頁,指指照片上的人,那個人西裝革履,戴着墨鏡,胸前挂着盛世的工作牌,是盛世的員工,“他叫曹澤凱,是葛軍的助理。”李倩薇又叮囑了一句,“他以前也是遠大的員工,你有印象嗎?”
喬心唯仔細看了看照片,對于這個人,她并沒有印象,“遠大那麽多員工,我不可能人人都認識。”
“無所謂認不認識,你幫我盯緊這個人,有任何情況都要及時告訴我,我不允許這場簽約儀式,因爲任何人或任何事,而發生改變。”
看着李倩薇嚴肅的神情,喬心唯也鄭重地點點頭,不敢有任何敷衍。憑着女人的直覺,她覺得李倩薇對朱部長似乎特别的維護,已經超過了員工對上司忠誠這一層關系。
可能是請假三天的關系吧,眨眼就到了周五,一大早,喬心唯随公車來到了簽約的酒店。酒店已經挂起了橫幅,策劃部很多同事都是昨天就住進了酒店準備的。簽約儀式定在上午十點,九點是人員簽到,所以喬心唯的時間并不多。
喬心唯挂上工作牌走進了會場,會場很大很隆重,酒店服務員已經開始擺放茶杯和點心,工作人員正在對音響麥克風等設備進行最後的調試,有記者已經到場,正在提前尋找合适的機位,大家都有條不紊地準備着。
喬心唯走了一圈,并沒有發現什麽異樣,忽然,主席台背景牆後面突然走出來一個人,曹澤凱,喬心唯一眼就認出了他,他的标準國字臉很容易認,特别是那副墨鏡,十分紮眼。
她看到他鬼鬼祟祟地從背景牆後面走出來,然後左右環視了下,看沒有人,他就徑直走掉了。
當時,喬心唯就熱血上湧了,确定曹澤凱走出會場之後,她快步跑去背景牆後面看個究竟。可是,後面漆黑一片,喬心唯閉上眼睛,等眼睛适應了黑暗之後,她隻看到後台隻有一些加固背景牆的鋼杆,其他什麽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