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榮琛懇切地說:“挽留你的話阮總肯定說了很多,也給你分析了很多你現在辭職意味着放棄了什麽,但你仍然堅持要辭職,你有你的想法我理解,所以,挽留你的話我就不多說了。我想說的是,喬心唯,我們是朋友,你有什麽事一定要記得找我。”
有很長一段時間,喬心唯看到顧榮琛,就真的隻把他看做顧榮琛,但是,他現在說這話的神态和語氣,令她不得不再次想到了徐日升。那時候,她正面臨着死亡的考驗,她永遠都不會忘記那時候的恐懼,而人的潛意識往往對恐懼的記憶會更加深刻。
她又慌了神,眼前這位,不正是當日的徐日升麽。
但是這個時候,她不能慌,徐日升是一個極其危險的大毒枭,她承認自己膽小,她可不敢去揭穿或者惹怒了他。
她淡淡地笑了一下,“好啊,謝謝你。”
“别敷衍我,我很認真的。”
“你哪隻耳朵聽出我是在敷衍你,要不要我給你寫份保證書?我喬心唯不會你,否則??”
“诶诶,”顧榮琛趕緊打斷她,“行了,寫保證書什麽的沒有必要啦。哎,你自己照顧自己吧,現在工作不好找,你先休息調整,工作的事我可以幫你。”
喬心唯猶豫着,“顧總,真的非常感謝你,再找工作的事情我還沒有想那麽遠。”
“沒事,你記着我的話就行,有事打電話給我。”顧榮琛再三叮囑,就差把“就讓我陪着你照顧你保護你”這話說出口了。
喬心唯點頭,再笑也笑不出來,“那顧總,我先走了,你回去上班吧。”
“好,你路上小心。”
“沒事。”
顧榮琛目送她離開,這樣的她看着實在叫人心疼,但是,他反而很期待這樣,他感謝江浩給了他一個可以爲之努力的機會。
走着,喬心唯的心“突突突”地跳,看來,江浩一直堅持顧榮琛就是徐日升是有他的道理的,人的名字和身份可以變,但感覺不會變。這或許會因爲僞裝或者環境不同而受到幹擾,但某些時候突然而來的感覺,不會變。
大概,這就是人們常說的,第六感。
不管顧榮琛是不是徐日升,這些對她而言都不重要了,她的生活中沒有了江浩,就沒有了徐日升,沒有了林采音,也沒有了蕭天愛,她多麽慶幸自己遠離了這些人。
你抛棄了我,是你的損失,你們就好好地在一起吧,過一過什麽叫家長裏短,什麽叫柴米油鹽,什麽叫擔驚受怕。
回到家,她開始着手整理行李,當初以爲這裏會是她生活一輩子的地方,卻不想才住了短短一年多,她就要走了。所幸當初來的時候,就沒有帶多少東西。
打開衣櫃,原本空曠的衣櫃現在也變擁擠了,江浩陪她逛街的次數屈指可數,但每一次都是滿載而歸。江浩在花銷方面對她倒是很舍得,這一點她不否認。
但是這些有什麽用呢,哪怕她至今都不認爲江浩是人渣,又有什麽用,他就是不要她了,他離婚的态度就跟他的處事作風一樣果斷,還那麽絕情。
忽然,手機響了起來,“喂,哪位?”
“你好江太太,我是影樓的,早先跟江首長聯系過取婚紗照的事,那天說下午來取,可到現在都沒來,要不你給我一個地址,給你們送上門吧。”
真是諷刺,都要離婚了,還取什麽婚紗照。
“不用了,那些照片用不着了,你們随便處置吧。”
“啊,什麽?江太太,您别開玩笑了。”
喬心唯正色道:“那你還是跟江首長确認一下吧。”
“我打了,可他關機。”
“那就聽我的,照片不要了,就這樣。”說不下去,心口太疼了,她在哭出來之前将電話給挂斷了。
她的心口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再怎麽用力壓着都壓不住,好像生生地撕着肉一樣。
下午,陰霾終于散去,天空中萬裏無雲,伴着那一絲一絲的春風,舒服極了。喬心唯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背着包出門了。
擡起頭,天空幹淨得沒有一絲雜質,湛藍湛藍的,也不知道那悠遠無垠的宇宙裏到底有些什麽。現在的她,失婚,失業,最不好的時候也就是現在了,往前看,隻會更好。
出了地鐵站,走了約莫五分鍾,終于到了江浩門口,但??我好像來得不是時候,她想。
江家門口,停下一輛白色的高級轎車,司機下車小跑至後座,打開車門,躬着身體舉着手把裏面的人請出來。
想說誰這麽大牌呢,原來是蕭天愛,她又換了新車。
喬心唯遠遠地看着,她心裏有了回去的念頭,說她包子也好,說她沒用也罷,她真的不想直面這種傷痛,毫無意義。
正當她要走的時候,江家的鐵門突然開了,随即立刻傳來了林采音的斥罵聲:“你還有臉來,找抽是麽?你這種毫無道德的原始人别來惡心我,快滾。”
林采音的聲音很大,這個時候周圍又安靜,喬心唯聽得清清楚楚的。
“别以爲有阿浩和老頭子給你撐腰我就不會對你怎麽樣,我告訴你,我活了這麽大歲數,還沒見過像你這麽不要臉的人,你敢進我江家的門,就做好被我念你那些破事的準備,你個白眼狼,玩心機耍狠是麽,别髒了我家的門,滾。”
喬心唯極爲詫異,江浩要離婚跟蕭天愛在一起,公公竟然同意。
有時候挺猜不透這些長輩的,想當初她提離婚的時候,婆婆好說歹說攔着她,婆婆會這麽做,肯定也是公公的意思,爲了江浩的仕途不能離婚,爲了不讓蕭天愛得逞千萬不能離婚。
可是現在,公公竟然同意了,那麽,婆婆的不同意也隻是暫時的。她不解的是,現在離婚對江浩的仕途就沒有影響了嗎?蕭天愛做的那些不道德的事情,現在都一筆勾銷了嗎?
呵呵,情之所鍾,身不由己,人家是真愛,就是可以這麽的任性。
蕭天愛挺委婉的,被罵也笑得出來,她柔着聲音說:“伯母,我知道您生氣,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不喜歡我來,那我走就是了,您千萬别氣着自己。”
于是,蕭天愛就識趣地走了。
林采音跨出門口,指着車尾罵,“永遠不要來,害人精。”
這一跨,她看見了遠遠站着的喬心唯,這下,喬心唯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林采音招了招手,說:“既然來了就進來,你爸正想找你說幾句話。”
喬心唯沒辦法,隻得硬着頭皮走上去,“媽??”一想又不對,不應該叫人家媽了,“阿姨??”真别扭。
林采音也覺得别扭,“還沒離呢,該怎麽叫就怎麽叫,除非你打心底裏瞧不起我們老兩口。”
喬心唯笑了笑,婆婆也有可愛的一面,“媽,我就來看看你跟爸,沒有其他意思,這或許,是最後一次了。”
林采音沒說什麽,隻是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進來吧。”
“恩。”
家裏還是老樣子,庭院裏的迎春花開得正豔,早開的花蕾已經謝了,但更多的花朵開得正豔,一簇一簇的,特别漂亮。
進了屋,江志中正在看報紙,百年麻将臉,沒有一絲表情,現在還加了一副老花眼鏡。看到喬心唯,江志中摘下了眼鏡,也收起了報紙,“心唯來啦,進來坐。”
破天荒地,林采音竟然倒來了茶。
“謝謝媽??爸,您有話要對我說?”不想繞彎,也不想老人家爲難。
江志中一陣歎息,緩緩地開口說:“一直想給你打電話,但又怕你情緒不好,這幾天??沒睡好吧?”
說好人家也不信啊,喬心唯隻得苦笑了下。
“好孩子,我們江家,對不住你啊。”
江志中蒼老的嗓音帶着老軍人的嚴肅,平淡的話語中竟然有種催淚的無窮力量,喬心唯當下就紅了眼眶,“爸,對不起我的隻有江浩,您說了江家,我擔待不起。”
江志中沉默了起來,幾道擡頭紋猶如刀刻一般,令他看上去更加深沉而又嚴肅。
沉默良久,林采音都坐不住了,“老頭子,你想說什麽啊?”
江志中瞪了妻子一眼,林采音識趣地說:“行行行,你慢慢墨迹吧。”
江志中幾次話到嘴邊都咽了下去,最後隻說:“心唯啊,你要相信阿浩,這件事情他心裏也十分矛盾和痛苦。”
“爸,你是讓我相信他什麽呢?相信他沒有出軌嗎?他都承認了,還要跟我離婚了,這談不上相信不相信吧。”
江志中語塞,多的他不能說,也不知道怎麽說,“心唯,那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還沒想好,先把手續辦辦好吧,總得一件一件來,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你要是遇到什麽困難,或是有什麽需要,你可以随時回家來找我們。”
喬心唯輕輕一笑,“爸,身邊很多人都這麽對我說,是不是你們都覺得我特别可憐?”不等江志中開口,她又說,“我沒事,跟誰好跟誰不好,跟誰結婚跟誰過日子,說白了不就是個選擇麽,我們離婚,也就是一個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