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真的很快,這不知不覺的,他們結婚就快一年了。車外的北風越刮越大,卷裹着的雪花也越來越大,越來越密,汽車電台裏正在緊急地播着的天氣預報,都城未來的三天都将被大雪包圍,提醒廣大市民注意雪災。
喬心唯轉頭看了一眼江浩,果不其然,他又露出那種焦心的神态了,她俯身過去,用手指捋一捋順他的眉心,說:“江大首長,别一副憂國憂民的樣子啦,這種天災也是沒有辦法避免的啊,大不了等雪停了我陪你去大街上掃雪喽。”
江浩抓住她的手,說:“别鬧,影響我開車。”
喬心唯興緻來了,撒嬌着說:“哎呀,你這樣一直手抓着人家的手腕,也會影響開車的,快放開放開,你再不放開,我可要叫喽。”
“……”江浩皺着的眉頭一下子舒展開了,一張冰塊臉立刻由陰轉晴,“傻瓜,别鬧了。”
喬心唯握住他的手,她喜歡看他弧線完美的側臉,她最喜歡看他想笑又忍着不笑的樣子,特别的逗趣。
前面十字路口堵車了,圍着好多路人,江浩踩了刹車慢慢停下來,落下窗戶往外看去。
“哎呀呀,下班高峰期最容易堵車了,江大首長,你是不是又要去指揮交通了?”
“好像是車禍。”離得有些遠,車多人多,不太看得真切,紅綠燈成了擺設,堵得水洩不通。
“那你是又要救援去了?”
“你又知道。”
“嗯,你的事我都知道。”
江浩回過頭來,猛地往她一撲,雙手直接攀住她的脖子将她拉近了自己,“那你知道我接下來要做什麽嗎?”
此時兩人的最近距離爲零,嘴唇已經貼到了一起,喬心唯故意驚訝地說:“老公,難道你想在這鬧市口玩車震嗎?”她眨巴眨巴着眼睛,故作嬌羞狀,“不要啊,萬一被人看到多不好啊,又萬一被路人拍了視頻傳上網,艾瑪那可就丢臉丢大了,說不定你還要停職被查呢。”
江浩簡直欲哭無淚啊,他再将她拉近了點,含着她的嘴唇懲罰性地咬了兩下。“你就認定了我不敢所以才故意埋汰我是不是,喬心唯,你能啊你,嘴皮子越來越貧了,”江浩深呼吸着,綿綿地問,“你說我要怎麽懲罰你才好?”
喬心唯一下子就被迷暈了,他的氣息帶着淡淡的煙草味,勾人的眼神,邪魅的語氣,這哪裏是平時吹胡子瞪眼的江大首長啊。她的小心髒“突突突”地狂跳起來,雖然每天每晚都睡在一起,但她仍然會因爲他的某些小舉動而臉紅心跳。
“你啊,給我乖乖得呆在車裏,我下去看看,要是通了你就把車開過來。”
“哦,好啦,你自己注意安全。”
江浩正要下車,前面的車子突然動了,他回過來笑了笑,繼續開車。
一直開到了路口,紅燈了,他們剛好停在最前面,然後驚人的一幕出現了。人群中,紀小海突然走了出來,他看上去有些木然,眼睛始終看着前方,不管後面的人怎麽喊怎麽拉怎麽阻止,他都沒有回頭。
是的,又是這熟悉的一幕,紀小海和孫容瑄,隻不過場地由商場換到了馬路上。
江浩和喬心唯都看得目瞪口呆的。
孫容瑄又哭又求,她“噗”地一下雙膝跪地,紀小海依然在走,她就揪着他的胳膊,跪着走。
這場面,何其壯觀!
與上次相比,紀小海已經麻木了,看得出,他此刻沒有任何想法,對死拖着他的人也沒有任何感情,仿佛陌生人一樣,随她鬧,随她哭,一丁點同情的眼神都不給;而孫容瑄,以往的嚣張跋扈沒了,隻剩下毫無底線的死纏爛打,人也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狼狽。
“這兩人到底離沒離婚?”江浩問。
“不知道啊,他們的事我從不打聽。”
說話間,眼尖的孫容瑄已經看到了他們,車就在前面第一輛,稍微留點心就能看到了。
孫容瑄突然說:“就算我們離婚,喬心唯也不可能再接受你啊,小海,這個世界上隻有我才是一心一意愛着你的。”
或許,隻有聽到“喬心唯”這三個字,才能令紀小海的臉上出現一點不一樣的神情,好像有預感一樣,他側了一下臉,就看到了車裏的他們。
他什麽都無所謂了,嘴角露出了淺淺的微笑,他什麽都懶得跟孫容瑄說,依舊邁開大步子往前走。
而孫容瑄,一時的不注意就被紀小海給掙脫了,她從地上爬起來,緊趕快趕緊緊地追上去。
就在這時,後面一輛正在行駛着的小轎車刹車不及,車頭不偏不倚地撞上了孫容瑄。刺耳的刹車聲還在回響,“砰”的一聲,孫容瑄滾上了轎車的擋風玻璃,她順勢彈起,然後又重重地落下,在路面上繼續滾了一段路才最終停下。
由始至終,她都是衆人的焦點。
轎車司機吓傻了,他立刻下車來,看到孫容瑄躺在地上一抽一抽的,然後一攤血水由小到大地蔓延開來,他雙手抱頭,手足無措。
最冷靜的還是江浩,他第一時間叫了救護車。
“孫容瑄,孫容瑄。”江浩蹲下身來叫着她,不敢去動她,隻能看着她半睜着的眼睛慢慢地慢慢地閉起來,“孫容瑄,你堅持住,救護車馬上就來。”
喬心唯趕了過來,這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了,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不敢離開,更不敢靠近,隻是心口那微微的疼痛實在難以平複,慢慢地,疼痛感越來越強,眼淚也抑制不住往下流。
她恨這個女人,可是她也感謝這個女人,若不是過去的背叛和傷害,她不會遇見現在的幸福。她讨厭極了這個女人,虛榮、歹毒、陰險、下賤,所有貶義詞用在這個女人的身上都不足以形容她的人品。
但是,這個女人卻在她眼前被車撞了,性命垂危。
曾記得那年,美好單純的大學時光,她們一起踩着點上課,一起在圖書館搶占座位,一起躲在被窩裏聽鬼故事,四年的時間,她們一起做過很多很多事情,可是現在回想起來,卻已經是蒼白無力。
一切的傷痛,在死亡的面前,都不值得一提。
孫容瑄的臉開始流血,嘴巴、眼睛、鼻子,還有耳朵,她的抽搐幅度也越來越小,江浩探了探她的氣息,極其微弱。
孫容瑄用力地睜着眼皮,手指往紀小海的方向抖動着。
紀小海不是沒有感覺,剛才那轎車的刹車聲響起的時候,他隻感覺從背後被人推了一把,等他回頭,就看到了落地的孫容瑄,他整個人都呆了,站在原地一動都沒有動。
他已經對這個女人麻木了,即便她此刻倒在血泊之中,即便她剛才救了他,但是,他對她,沒有絲毫感激之情。
喬心唯朝紀小海喊了一句,“紀小海,你還不趕緊過來?!”
紀小海依舊站在原地發呆。
喬心唯二話不說,直接将他拉到了孫容瑄的面前。
孫容瑄已經無法講話,嘴唇一抖一抖的,也不知道她在說什麽,地上的血越來越多,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紀小海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病情嚴重的白化病人,走到哪裏都會受到來自各方的評頭論足,這一年多來,他的身心都在受着孫容瑄的折磨,他是多麽的渴望擺脫孫容瑄,然,他似乎永遠都擺脫不掉了,他将永永遠遠地成爲她的丈夫。
趕來的交警維持着秩序,江浩緊緊地拉着喬心唯的手離開了案發現場。
他不願自己的妻子與過去再做過多的糾纏,但他了解她,善良的她肯定會爲孫容瑄的遭遇而難受。
“心唯,别看那邊,跟我走。”
喬心唯掙了兩下,最終還是被他拉着走了,她聽到了救護車的聲音,也聽到了交警對着擴音喇叭大喊着“大家讓讓,大家讓讓”的聲音,她忍不住要去看看,如果孫容瑄的生命到此爲止,那她好歹也見了她最後一面。
江浩把她按在車門上,安慰道:“她爲了一個男人活得那麽沒尊嚴,死了未必不是一種解脫,人各有命,你不要傷心。”
喬心唯的眼淚怎麽都止不住,“她這不是還沒死麽,你怎麽說這種話?”
江浩淡定地說:“我剛才看了,她已經不行了。”
“……”
這時,救護車抵達,醫護人員立刻下車進行搶救,但沒過兩分鍾,醫生就放棄了搶救,蓋上白布擡上擔架直接擡走了。
江浩很遺憾地告訴她,“孫容瑄死了。”
喬心唯忍不住回頭去看,看到紀小海呆愣愣地杵在原地,她憤憤地說:“紀小海怎麽還站在那裏,人都快不行了還在怨恨她嗎?”
江浩掰過她的腦袋,勸道:“這是人家的事,輪不到你管。”
“……那我好歹跟容瑄是四年的同學。”
江浩歎氣,但他堅持說:“那也不用你管,你要不現在打個電話通知一下其他同學,說不定很多都在私底下拍手叫好。”
“……”喬心唯哭得更傷心,“我不打,我不打,你這人怎麽這麽狠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