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父顧不得了,上前強行扶起賈赦。
賈赦順勢站起來,期待的問道:“這麽說,親家公是願意助我家渡過難關了?”
“哎呀~~”
張父歪膩之極,苦笑道:“親家公,你這不是爲難老朽麽,我們家,隻是吳江地方上的茶商,家裏本也有些積蓄,可是你也知道,把家遷來京城安家,就是一筆不菲的開支,文靈成親,光嫁妝又是大幾萬兩銀子,别說百萬兩,如今就是一萬兩都拿不出來啊。”
“親家公,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我賈家雖然落了難,可是官職爵位仍在,仍然是當朝天子的舅家,沒準兒哪天又起來了!”
賈赦緊緊抓住張父的手,又要跪下。
這次張父不可能讓他跪了,拼盡全身力氣,強拽着賈赦道:“親家公,這說的什麽話,我們是親家,我若有錢,怎會見死不救,實在是沒銀子啊!
罷,罷,罷,我給你湊一萬兩銀子出來,也不用還了,再多真的沒了。”
賈蓉忍不住道:“一萬兩能做什麽,親家公,你們家不是在吳江還有幾千頃茶山麽,可以抵給錢莊啊,我們家又不是不還錢的,隻是拿來救個急。”
“什麽?連我家茶山的主意都打上了?”
張父頓時大怒:“我從來沒有聽說親家有難,要把自家老本都抵上的道理,你們家也太狠了,要挖我們家的底子啊,看在親家的份上,我給一萬兩銀子,再多,一個子兒都沒有!”
“這小兒說話沒輕沒重,親家千萬莫要與他計較,這樣罷,就算拿不出一百萬兩,五十萬兩也成啊!”
賈赦不死心的哀求。
“沒有,就一萬兩,要就拿走,嫌少老朽也沒辦法!”
張父對這群貪婪無度的親家厭惡之極,還茶山抵錢莊抵一百萬兩?
不說吳江縣的土地值不值這麽多錢,就賈家這艘破船他也不想上啊,要不是張文靈懷了孕,他都想把張文靈接回來。
京城誰不知道,太後是被北靜王害死的,接下來,北靜王就要自己登基了,有大腿不抱,去坐賈家的破船?
于是趕人般的連連揮手。
“罷了,罷了,我家再困難,還不至于爲一萬兩銀子乞食,我們走!”
賈珍忍無可忍,擰着賈蓉,轉身就走。
其實賈赦還是很想要那一萬兩銀子的,藏起來,就算家被抄了,也不至于窮困到喝西北風,可是賈珍和賈蓉都翻臉了,他也不好意思拿,隻得重重歎了口氣,帶着賈琏,跟在後面離去。
當天傍晚,王宵親自來到了司禮監,找到黃公公。
如今的黃公公,可不敢再于王宵面前擺任何架子了,太後退隐,他現在隻能依靠王宵,不然北靜王第一個拿他開刀。
當即熱情的招呼道:“王大人,怎麽有空來了?”
王宵笑道:“黃公公不必客氣,我今天聽到個有趣的事兒,想在邸報上發表出來,大體是榮甯二府要歸還内帑的欠銀一百來萬兩,找到了姻親張家,張家自然不肯借這個錢,隻拿一萬兩銀子打發,把賈家的賈赦、賈琏、賈珍與賈蓉給氣走了。”
黃公公試着道:“王大人是要用邸報攻擊張家,可是張家沒義務幫着賈家還内帑的欠銀啊,給一萬兩銀子也不是小數目啦!”
“诶~~”
王宵擺了擺手:“話雖是這麽說,可事實真相不重要,老百姓讀邸報的目地,也不是要了解事實真相,主要有兩個目地。
一是增加見聞,作爲談資,顯得自己有本事。
二是滿足道德層面的高尚感,站在道德高地批判别人。
那麽,什麽人最容易被批判?顯然是爲富不仁,賈家不管之前幹過什麽混帳事,最起碼現在落難了,放下公府的架子去向你一個土财主借錢,會不會讓人對賈家生出同情?
當然,如何引導老百姓的情緒是很重要的,要盡量把賈家描繪的可憐,也要多吹噓賈家在這百年來做過的善事,有沒有沒關系,文章裏有,就是真的有,反正這種事死無對症。
還要多寫寫賈家對下人的寬待,讓老百姓對賈家形成一種當世善人的印象,至于貪污内帑的錢,也可以幫他洗白嘛。
黃公公你說說看,該怎麽洗?”
“這……”
黃公公撓着後腦殼道:“是不是被人栽贓陷害?”
“呵~~”
王宵笑着搖了搖頭:“實話實說便是,暗示元妃省親是皇帝的授意,而省親必須建省親别墅,本來用不了這麽大的開銷,可朝廷裏蛀蟲多啊,工部撈一點,禮部撈一點,宮裏的太監再撈一點,硬生生讓賈家花了一百萬兩建省親别墅,不過不要寫那麽明顯,不然工部和禮部問起罪來,也不是公公能承受。
總之,把賈家置于弱者的地步,再充分發揮創造性,具體向張家借多少銀子千萬别提,也别說張家願意拿一萬兩銀子贈給賈家,畢竟一萬兩銀子不是小數目嘛。
可以寫成……張家老太爺聽說了賈家要借錢,叫人從屋裏捧出一盤銀子,扔在地上,讓賈赦這個一品将軍去撿,你看,是不是更加生動?
而且張家的難處也要提一提,比如在京置業,花了不少銀子,張文靈出嫁,嫁妝又是一筆天價。”
“高,還是王大人高!”
黃公公精神一振,屈指贊道。
王宵笑道:“你我之間,不必那麽客氣,黃公公你來寫,我再幫你潤潤色。”
“诶!”
黃公公歡快的應下,取來紙筆,當場書寫。
用現代話來說,黃公公也是老喉舌了,寫這種文章,比王宵要得心應手,很快的,洋洋灑灑數百字一揮而就,文采雖然不怎麽樣,卻是每一句都能切中要點,算是公文中的典範。
王宵暗暗點頭,把立場稍微模湖了下。
畢竟新聞要具備争議性才有傳播價值,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越吵聲音越洪亮,傳播的也越遠。
王宵的修改并不完全站在賈家的立場,也兼顧張家的難處,這樣才有争議性,可以制造話題,也讓邸報的傾向性表現的不那麽明顯,以免被人抵觸排斥。
畢竟邸報的用途是傳達朝廷的公文,而王宵的行爲,是典型的公器私用,就不能沒有顧忌,除非他創建自己的報社,控制住輿論,但目前還不行,得先鬥倒了北靜王,迎太後還宮,臨朝稱制。
“黃公公再看看?”
王宵修改了一番,遞還過去。
“诶?狀元到底是狀元,不過區區數十字而己,就更加扣人心弦了,哈哈,王大人放心,咱家立刻安排小的們去排版,争取三日内發出來。”
黃公公勐一拍大腿,哈哈笑道。
“行,那我就回去了。”
王宵站了起來。
黃公公卻是道:“王大人這段時間可曾去探望過太後娘娘?”
王宵神色一滞。
是的,這麽久了,都沒去看過太後,心裏不禁湧出了一股強烈的思念。
“我會抽空過去!”
王宵丢下句話,快步而出。
離了司禮監,王宵漫步在大街上,心裏有些掙紮。
春末初夏,正是氣候最好的時候,街上人來人往,大周末期,風氣已經相當開放了,很多小夫妻或者情侶,手挽着手走在一起。
看着那一對對的幸福模樣,王宵的心弦越發的溫柔,身形似慢實快,不片刻,來到了小道觀。
“笃笃笃!”
王宵伸指敲門。
“吱呀!”
門開了,探出那道姑的腦袋,一見是王宵,頓時色變道:“你來做什麽,娘娘不想見你!”
“你說不見就不見?我現在可是三品大員,我想見誰見不到?”
王宵微微一笑,推開門擠了進去。
“哼,王大人好大的威風!”
太後卻是一聲冷哼,身着一襲道袍,從屋中走了出來。
與年前相比,太後未見太多的清減,容顔依然美麗,眸中,帶有一種獨特的野性與英氣,但是讓王宵渾身一震的是,太後懷裏,竟抱着個一兩個月大的小小嬰兒。
“玉嬌姐,誰的孩子?”
王宵心裏一突,忙問道。
“反正不是你的!”
太後橫了一眼過去。
這一眼中,有酸楚,有嗔怒,還有一絲掩飾的很好的欣喜和狡黠。
王宵心裏暗暗盤算着時間,走過去,仔細看,可是嬰兒還未睜眼,剛出生不久的嬰兒,面孔又是擰巴巴的,實在看不出象誰。
“真不是我的?”
王宵又問道。
太後澹澹道:“就知道你會亂想,好啦,告訴你吧,我在觀裏無聊的緊,又不能出去,剛好唐王的小妾生了個孩子,我就要過來自己養着啦,過一陣子,我還得去宗人府,将孩子過繼到先帝的名下呢。”
雖然太後說的合乎情理,但王宵總覺得不盡不實,先不提太後困在道觀裏,是怎麽和唐王聯系到的,就說一個女人,真願意帶一個嬰兒來消磨無聊時光麽?
其實不論古今,女人沒幾個喜歡帶孩子,現代女性不用多說,古代有錢人家,孩子也是交給奶媽帶。
王宵相信太後也是如此,養别人的孩子,真是吃飽了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