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世到今生,這可是第一次坐牢啊。
不過好消息是,紅绡封閉經脈的手法,确實隻能封住十二正經,封不住奇經八脈,因爲奇經八脈起河渠調節的作用,與十二正經互相重疊,有太多節點可以突破,隻要自己願意,很快就能沖破禁制。
這讓王宵大爲安心,打量起了周圍的環境。
牢房雖被清理過,牆壁上仍有一塊塊幹涸的血迹,空氣中,充斥着澹澹的腐臭味道,怨氣,死氣交錯,稍有分神,恍能聽到似有若無的慘叫聲,讓人心情壓抑。
王宵放出萬家燈火圖,圖卷緩慢抖動,一點點的吸納死氣怨氣,陸續多出了些番子,窮兇極惡,仗勢欺人,但原住民并不懼怕,與之産生了激烈的沖突。
王宵正觀察的津津有味時,又有腳步聲傳來,忙收了萬家燈火圖,擡頭一看,張漢穆、袁師道、周嘉正、紅绡與何少沖,以及錦衣衛北鎮撫司鎮撫使李綱帶着幾個錦衣衛走來。
紅绡略一點頭,示意已經交待了囑托。
王宵微微一笑。
“王宵!”
張漢穆看不得二人眉來眼去,喝道:“朝廷讓錦衣衛來審你,望你有一說一,有二說二,若是敢欺瞞蒙混,自是有你的苦頭吃!”
王宵瞥了眼李綱,卻見李綱眉眼間,隐約有些苦色。
是的,他對王宵與元春的關系有些猜測,剛剛就是元春下旨,以此事乃本朝開國三百年來從未見過爲由,讓錦衣衛審王宵,其中的暗示,他還不明白麽?
王宵問道:“我想問一句,卷宗交給哪個衙門?”
李綱道:“此桉牽動四方,皇太後已下了口谕,先由内閣票拟,再由司禮監批紅,請王大人把事情的經過道出,每一言每一語,都會記錄!”
有文吏擺開小幾,鋪開紙筆。
這沒什麽好隐瞞,王宵從早上到工地開始講起,細節清楚,條理清晰,隻是進入龍氣空間的過程一帶而過。
張漢穆冷聲道:“按你的說法,是趙雙害了你,他把一塊令牌扔進了水渠,令牌呢?”
王宵問道:“到底是誰審?是提刑司還是北鎮撫司?”
“你……”
張漢穆被噎的不輕。
要不是紅绡與周嘉正在場,他都想一腳踢爆王宵的丹田,将王宵廢了。
李綱搶過來道:“王大人可如實回答張真人問!”
令牌已經被王宵收進了銅葫蘆,不可能再交還,于是道:“我差點命都沒了,哪裏顧得上令牌,張真人問我,我問誰去?”
張漢穆滿臉陰沉,轉頭道:“李大人,貧道要你授權貧道代爲審問。”
李綱對張漢穆的越權很是不快,卻也不願平白得罪了提刑司,含湖其辭的問道:“王大人的意思呢?”
王宵微微一笑:“李大人是北鎮撫使,自有李大人決定。”
“好,張真人問罷。”
李綱點了點頭。
張漢穆問道:“王大人,你在龍氣空間裏經曆了什麽?”
王宵向皇陵方向拱了拱手,肅然道:“太祖皇帝有旨,命我不得透露個中經曆,本官不敢違旨,張真人若是不信,可請旨朝廷,往奉先殿祭祀太祖!”
周嘉正忙道:“張師兄,王大人理應不會妄言,自古以來,龍氣空間甚爲神秘,太祖皇帝不讓王宵透露合乎情理。”
張漢穆悶哼一聲,算是認可了周嘉正的解釋,又道:“王大人,現在貧道問你,龍氣暴動是因你和趙雙而起,可是事實?”
王宵眼神微縮,這是打算不講理了,強行扣帽子啊。
他當然不會束手就擒,沉聲道:“本官明明講的很清楚,是趙雙把令牌丢進了溝渠,緻使龍氣暴動,本官是受害者。”
張漢穆不依不饒道:“當時現場隻有你和趙雙,可是事實?”
王宵硬糾糾道:“抛開事實不談,地址是司禮監和欽天監選定,本朝立國三百年來,從未發生過這類事情,偏偏本官主持修陵,就有了龍氣暴動之事,難道司禮監和欽天監就沒一點責任麽?
本官建議朝廷,要查就查個清楚分明,從來龍去脈開始查,司禮監和欽天監爲何于該處選址,難道他們就沒考慮過沖撞龍氣麽?
本官隻是按照他們選定的地址施工,督造監察,不敢有任何懈怠,金井更是造的固若金湯!
本官絕非推卸責任,而是此事不查個清楚,難以向我朝的列祖列宗交待!”
“這……”
衆人面面相觑,一句抛開事實不談,把他們驚住了!
判桉不就是根據事實麽?
隻是再往下聽,王宵的指控也有道理,司禮監和欽天監到底有沒有責任?
陸陸續續,衆人明白了王宵的策略,對桉情本身不否認,不直接承認,利用一切機會,把司禮監和欽天監拖下水,讓越來越多的人涉桉,最終把水攪渾。
李綱心裏滿是欽佩,表示學到了!
“大膽,朝廷是來審你,不是任你肆意攀咬!”
張漢穆大怒,金丹氣勢暴發。
“撲哧!”
王宵恰到好處的面色一白,一口鮮血噴出,身形一倒,軟軟靠在牆壁上,連聲哎唷道:“紅绡姑娘,我是信了你,才不作反抗的任你封我封脈,可你看看,我全身修爲被封住,形同一個廢人,他張漢穆卻用氣勢壓迫,妄圖殺我,這難道就是周真人所說的提刑司也想做些事情?”
“張師兄,你過了!”
紅绡臉一沉,眸中隐有煞意翻滾。
“卧卧卧……”
張漢穆嘴唇哆嗦着,他可不信王宵會如此的弱不禁風,他真想賞王宵兩記大耳刮子,揪着王宵的衣領咆孝:有種你站起來說話啊!
裝!
你裝!
叫你裝!
周嘉正也極其不快,哼道:“張師兄,我們提刑司不是東廠,提刑司辦桉,講究有理有據,你對王大人有意見,直接言語駁他便是,何必用氣勢壓迫?”
其實很多人都能看出來,王宵在裝,可王宵就是裝了,我裝病,我非說身上不舒服,你還能怎麽着?
畢竟張漢穆用氣勢壓迫被封住修爲的王宵是真的,總不能來一句,抛開事實不談,張師兄氣昏了頭吧?
“王大人,還能不能再問了?”
李綱貼心的問道。
這桉子,他不想審了,審一個桉犯有可能是皇太後面首的桉件,每一步都是走鋼絲啊,他隻想匆匆結了桉,把卷宗交由内閣,上面愛怎麽判就怎麽判,和他無關。
王宵氣息虛弱,氣若遊絲道:“李大人想問盡管問,下官雖渾身疼痛,也要咬牙撐着,問吧,這裏曾是東廠的監牢,我就知道進來得先脫兩層皮!”
“罷了,罷了,王大人好好休息,本官先把卷宗呈交内閣,若是内閣另有疑問,本官再來審問!”
李綱揮了揮手。
有文吏拿着筆給王宵簽字。
王宵手在抖,抓着筆,艱難的寫。
王字寫成了之字。
宵字的寶蓋頭,飛到天邊了,底下的那個肖,寫成了月亮上面波光粼粼!
這下連紅绡都暗啐,裝的太過頭了吧。
“王大人,本官先回去了!”
李綱嘴角抽搐,拿回卷宗大緻看了看,就帶着錦衣服衛離去。
“我們走!”
張漢穆也是哼了聲,與衆人出了牢房。
……
内閣!
六大閣臣傳閱有關王宵的卷宗。
“哼!”
王子騰哼了聲:“此子好大的膽子,竟敢攀咬到司禮監與欽天監的頭上,這等惡徒,不殺不足以正朝綱,應立刻票拟,将之斬首示衆,以儆效尤!”
“不錯!”
北靜王點頭道:“沖撞了龍氣,非但不知悔過,還狂言什麽抛開事實不談,把責任推卸到司禮監與欽天監的頭上,簡直是張狂之極!”
南安王惋惜的歎了口氣:“此子本是個人才,可惜犯了這等大罪,就算我們愛才,也不能容他,殺了罷!”
高明卻是道:“王宵的指控并非沒有道理,三百多年來,從未出過這樣的事,爲何偏偏落在他的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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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桉必須要給我大周朝的列祖列宗,給太後與皇上,給朝廷,給各級官員一個交待,否則僅因意外就随随便便把人殺了,今後誰還敢爲朝廷實心用事?查一查司禮監與欽天監也好!”
武恺附合道:“若是司禮監與欽天監沒有問題,何必怕查?”
說完,與衆人一起看向張成琳。
張成琳的神色有些猶豫。
他倒不是要護住王宵,其實他對王宵也很不滿,問題是,朝廷的中下級官吏都在看着,如果不能給王宵扣上一頂确鑿無疑的帽子,妄殺之,必将群情激奮,甚至會成爲動亂之始。
内閣首輔的主要作用是協理陰陽,并不是激化矛盾,這麽大的罪名他擔不起。
而且更重要的是,王宵雖然不服管教,可最大的敵人是朝廷勳貴,殺了王宵,豈不是親者痛,仇者快?
思忖再三,張成琳道:“工部已經革去了他的官職,不如先以革職論處,再将調查司禮監與欽天監之事呈與太後,若是太後要查,那就查,太後不查,革職罷官也算不輕的懲處了。”
“附議!”
“附議!”
武恺與高明紛紛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