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亮問道。
“怪也,怪也!”
孟子捋着胡須,緩緩道:“人間有一應屆學子,名王宵,文氣極高,文理也精辟,爲何不在會試榜單當中?”
“哦,是這小子啊!”
諸葛亮也對王宵印象深刻,呵呵一笑,便凝目透過大殿,入了人間的彜倫堂,在其餘試卷中翻找。
很快,就看到一份被貶黜,文氣高達三尺一的試卷,再透過糊名,看清了王宵的名字。
“這小子被貶了?待我看看他的文章如何?”
諸葛亮極爲震驚,伸手一攝,一團精義從試卷中攝取出來,三篇文章,呈現在了大殿裏。
子路當場臉就沉了:“這樣的文章,爲何被貶,我們再看看别的試卷是否确有過人之處!”
諸人紛紛伸手攝取文章的精義,一百零五篇文章,如瀑布般懸挂在殿中,供人觀覽,
“胡鬧,簡直是胡鬧!”
“人間學風竟堕落至此,實爲儒門不幸也!”
“科舉本意乃擢取良材,卻淪爲打壓異己,營私結黨之器,痛心疾首,痛心疾首啊!”
“嗚呼,哀哉……”
殿内,傳來一聲聲憤怒的聲音。
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憑心而論,王宵的文章,和諸聖親自下場寫,還是有差距的,但是在這一百零五篇文章中,可獨占鳌頭。
“子輿,你看如何處置?”
至聖先師問道。
孟子沉吟道:“沉垢日久,非一日所能掃除,留榜不發罷。”
“善!”
至聖先師點頭。
孟子的做法,符合儒家一貫的做人留一線的原則,給你留個面子,讓你自己去查,什麽時候查到了,改正了,我再發。
彜倫堂中!
久久不見諸聖回應,幾人面面相觑。
李守中忍不住道:“王大人,天就要亮了,再上一柱香試試?”
“嗯!”
王子騰面色陰沉,領着衆人,再次上香。
可是依然沒有回應。
王子騰的面色更加陰沉,這是前所未有的,諸聖無一回應,輪到自己當主考,就出了這樣的事?
“這……”
華英似有所悟,看向王宵的試卷,遲疑道:“莫非是至聖先師對此次會試榜單不滿,故而留榜不發?”
王子騰也想到了這個可能,這小子何德何能,竟讓諸聖青睐?
本來貶黜王宵,隻是應了王夫人的請求,區區一個學子,順手壓一壓,誰也不會說他半個不是,可現在已經不單單壓王宵了,而是上升到了政治高度!
考官與考生發生争執,諸聖幫考生,卻不理會考官,這意味着什麽?
德不配位啊!
他很不願意把王宵塞進榜單,這會讓天下人都知道,諸聖對他不滿!
而儒家諸聖,是讀書人的精神信仰,這會引發什麽樣的後果?
時樂不經意的瞥了眼王子騰,也道:“按律,天亮即放榜,如今還有半個時辰不到了,倘若放不了榜,必于朝野引發震動,王大人不妨将那份文氣三尺一的試卷放上去試試?倘若無關,咱們再找找别的原因。”
這話很重了,你王子騰現在退一步,隻是丢了面子,但如爲了一己私怨放不了榜,卻是醜聞,影響的是我們大家!
會試考官由各部正印堂官擔任,既便是王子騰,都不敢一并得罪,同時,隐約又給了王子騰一線希望,萬一和那三尺一文氣無關呢?
“罷了,把最後一份取下,替換上去!”
王子騰心裏很不舒服,但還是揮了揮手,擡眼看去。
有吏員拿王宵的試卷替換下排在最後的一份。
轟!
孟子像文氣爆發,王子騰的心肝也猛的一抽,文氣化作一百零五個光點,落在了試卷上!
顯然,問題就是那份三尺一的試卷!
時樂暗暗冷笑,便道:“撕開糊名,騰抄罷!”
“是!”
吏員看了眼王子騰,見無異義,遂撕開糊名,格外留意被塞進來的那份試卷。
考生:王宵!
“王大人,這騰抄的順序……”
吏員遲疑道。
“既是頂掉了最後一名,低低取了便是,當然抄在最後!”
王子騰不耐道。
吏員還想說什麽,卻被時樂與華英同時以眼神打住。
這是欺負王子騰不懂事,會試除了第一名會元,其餘一百零四人在理論上,不分排名,但是抄在最後,會被默認爲最後一名。
如果王宵考的一般倒也罷了,可現實是文氣第一,這樣的人,排在最後,到了殿試時,别說三甲,就是中個兩榜進士都會讓王子騰拉不下臉。
二人是走科舉正途入的仕,一場場考下來,宦海浮沉,真刀真槍拼殺多年,才有了現今的地位,最看不順眼的,便是以幸進身的勳貴子弟。
他們雖然不敢明面上得罪王子騰,卻不介意背後挖挖坑。
吏員也不願多事,按順序騰抄名錄,王宵位列第一百零五!
騰抄完畢,五名考官分别蓋上大印,在印落的那一刹,試卷上,孟子留下的文氣烙印紛紛躍起,與榜單上的名字相結合,頓時金光閃閃!
……
天未透亮,各路舉子便往國子監趕,王宵也出了門,卻是吱呀一聲,王太常家的門也開了,小翠牽着扭來扭去的元豐出來,揮手道:“王哥哥,你一定能中的!”
“托你吉言!”
王宵笑着抱了抱拳,轉身而去。
當趕到國子監的時候,門前已經圍滿了舉子,均是翹首以待,面孔都有多多少少的緊張之色。
王宵看到了薛蟠、寶钗、張文墨兄妹,不過并未過去,薛家選擇了張家,那沒什麽好說,當作敵人對待就是了。
如果讓他委屈自己去讨好寶钗,他也做不到。
看着四人親如一家的模樣,王宵不禁盤算起了把張家搞倒的方法。
其實在這個世界,以前世的知識,搞人真不難,尤其張家是賣茶的,屬于食品範疇,稍微動點手腳,就能讓張家萬劫不複,難的是背後的靠山。
張家現實的靠山是賈雨村,而賈雨村與賈王史薛一夥,賈家又投靠了北靜王,所謂牽出蘿蔔帶出泥,非常麻煩。
正暗暗思忖的時候,當的一聲鍾磬鳴響,國子監大門打開了。
以王子騰爲首,五位考官在吏員兵丁的列隊中走了出來。
頓時,全場鴉雀無聲!
王子騰面色有些灰暗,冷眼一掃,似乎在找什麽人,可人太多,又大多身着舉子服飾,站階上看去,大差不差,很快就收回目光,沉聲道:“一百零五人榜單已經擇出,凡榜上有名者,速來國子監!”
随即手一揮!
李守中将黃榜懸挂在照壁上!
“會元,南直隸張文墨!”
有人高聲叫道。
“張兄,恭喜恭喜呐!”
薛蟠笑着拱手。
寶钗也是眸光微亮。
“同喜,同喜!”
張文墨心情不錯,果然,薛蟠的大舅還是靠譜的,不過他又本能的去看下面的名字,他希望王宵落榜。
越往後看,心裏越松,始終沒有王宵,卻是看到最後一列時,目光凝滞了!
南直隸王宵!
‘怎麽可能?’
張文墨心裏掀起了驚濤駭浪,不禁望向薛蟠,不是說好王子騰要把王宵貶黜的麽?怎麽還會讓他上榜?
事實上,會元根本沒有意義,殿試隻考一道策論,由太後出題,内閣當場批閱,排好名次交由太後定奪。
也就是說,他這個會元,和王宵是在同一起跑線上。
薛蟠看着榜單,也是膛目結舌。
這完全不合常理啊,大舅身爲主考,怎麽可能連個小小的舉人都做不掉?到底出了什麽差池?
寶钗卻是眸光大亮,暗道連大舅都狙擊不了他,果然擅于逆境中翻盤,心裏的天平,剛剛稍微偏向于張文墨,此時又往王宵那頭下墜了一大截。
張文靈眸中喜色全無,王宵的名字如此刺眼,就如吃了顆蒼蠅,讓她噎的難受。
偏偏邊上又有議論傳來。
“嘿,那一頭一尾,都是我們蘇州府的舉子啊!”
“诶?還真是,我雖然不是吳江縣人,但對這二人也有些了解,頗爲有趣呐!”
“哦?陳兄快說說如何個有趣法?”
雖然幾人都沒中,卻不妨礙一顆熊熊燃燒的八卦心。
那姓陳的舉子掰着手指道:“最初在縣試中,王宵中了案首,張文墨排第二,府試不提了,二人皆入三十人大名單。
後來院試,張文墨中了院首,王宵落榜,仍有拾遺考資格。
鄉試時,王宵中解元,張文墨中亞元,如今會試放榜,張文墨中會元,王宵敬陪末席,這二人倒是糾纏的緊呐!”
“聽陳兄這麽一說,确是有蹊跷,隻要王宵第一,張文墨必排第二,而張文墨第一,王宵就被貶黜,今次王宵僥幸擠進了一百零五人大名單,難道是……”
能考中舉人的,沒有傻子,誰會看不出其中的問題?分明是王宵才情更勝一籌,張文墨找人把王宵搞了!
院試搞一次!
鄉試沒搞到,在會試又伸手,好在王宵運道不錯,勉強搭上了未班車。
“呸,就這拙劣的人品也能中會元?”
“哎,世風日下啊,正經讀書,哪及找個好靠山?”
衆人喋喋不休,張文墨氣的臉都青了,心情徹底敗壞。
“一群野嘴爛舌之輩,四哥不要理會他們!”
張文靈哼道。
薛蟠狠狠瞪了眼那群蘇州舉子,便道:“文靈妹妹說的是,不過妒賢忌能罷了,張兄不用理會,快去吧,今晚我在長安居擺宴爲張兄慶賀,再叫幾個好友給你認識認識!”
“嗯!”
張文墨陰沉着臉,點了點頭,向國子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