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公公連連擺着手,并向許仙叫苦道:“許大夫,咱家不是不給你面子,可這是五萬兩銀子的窟窿, 若是幾百兩,咱家自己反手就把帳給平了,何至于爲難一個後生?
可咱家也是吃糧辦差,上面每年都要查帳,尤其是這兩年風聲緊,宮裏都沒人敢伸手了,再說還有幾個月,便是太後娘娘的生辰,宮裏指着要他王家的這批貨呢,誰不知道,蘇州地界上,他王家絲綢織的好?這事,咱家是真的幫不上忙喽。”
許仙心知黃公公說的都是實情,爲難的很。
王宵卻是眼前一亮道:“請問公公,下次查帳要到什麽時候?”
“什麽?你想讓咱家給你把蓋子捂着?這事咱家可做不來啊!”
黃公公眼神立刻變得警惕起來。
太監都賊精賊精,王宵沒脫褲子,就知道放什麽味道的屁。
王宵道:“實不相瞞,父親在未出事之前,家裏已經在研制一種新型錦緞,以提花工藝摻雜金銀線織就,取名雲錦, 織出後,如花團錦簇,又如雲霞奔湧,格調高雅,美不勝收,晚輩想請公公寬限些時日,将雲錦織出,作爲向太後娘娘壽辰的獻禮……”
這個時代,織錦的最高工藝是蜀錦,沒有雲錦,而前世,王宵的導師曾參與了對雲錦的搶救性發掘,掌握着第一手資料,回頭教給自己的學生,并由此引發了與南京方面的一系列糾紛。
但王宵的導師也是有知識産權的,國家對民間文化遺産的态度也較爲開放,提倡遍地開花,最終不了了之。
雖然王宵隻是泛泛聽過,沒幾個月就全忘了,不過得益于死而複生,前世的一切記憶都無比清晰。
如今他的手頭,正有織雲錦的全套工藝包括織機改裝,剛好家裏也是織絲綢的,他有信心在一兩個月内織出雲錦。
當然,要想織出前世的美侖美煥效果沒幾年工夫做不到,卻是可以先從簡單的紋樣織起,再逐步改進。
“哦?”
王宵把雲錦吹成了花,黃公公大爲心動,驚疑不定道:“真有你說的這樣好?”
王宵正色道:“我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難道我還敢蒙騙公公?請公公給我兩個月時間,屆時我拿樣錦給公公看,公公若是不滿意,任由處置。”
許仙從旁道:“王家曆來信譽還算不錯,公公不妨給他個機會。”
黃公公面色數變,站了起來,負手踱步,顯得很爲難的樣子。
不過王宵看出,黃公公動心了。
對于太監來說,伺候好主子是第一要務,如果華美的雲錦能讓太後滿意,比做什麽都強,說不定還能調回京城,進司禮監任職。
王宵正是看準了這一點,才敢于以雲錦作爲籌碼,和黃公公談條件。
說句非常現實的話,太後穿上由雲錦制成的禮服,哪怕隻是贊了句很不錯,黃公公的地位立将發生改變。
“也罷,咱家給許大夫個面子,就信你一回,說好兩個月,你可别讓咱家難做人,此事若辦妥了,你家那批貨咱家做主,爲你押到年底。”
果然,黃公公勉爲其難的點了點頭。
王宵卻爲難道:“我家現在家徒四壁,每日都有債主上門催逼,公公不妨好人做到底,再借我些生絲和金銀,年底一并歸還。”
“你……你這小子!”
黃公公給氣笑了,連點頭道:“好啊,連咱家都訛上了,罷了罷了,看在與你父的交情上,咱家自己掏腰包,借你兩百斤生絲,一斤黃金,五斤白銀可夠?”
“多謝公公!”
王宵大喜施禮。
黃公公如趕人般的揮手道:“快點去庫房領了東西走人,咱家是上輩子欠你的喲!”
“請公公等我的好消息!”
王宵再施一禮,與許仙離去。
……
領了生絲和金銀,回到保安堂時,已是正午了。
“相公回來了,王公子此行可順利?”
白娘子一邊算着帳,一邊不經意問道。
“尚算順利……”
許仙看了眼王宵,把情形道出。
當聽到王宵作了首夜泊寒山時,三女眸中都有訝色,這個時代,讀書人還是很受歡迎的,要不然也不會有那麽多女鬼狐妖去勾引書生。
再聽到王宵向黃太監承諾兩個月内織出雲錦,十四娘忍不住了,問道:“靜之,家裏哪裏有織雲錦的技藝,無非是絲綢織的精緻點,你答應了黃太監,兩個月内交不出貨,該如何是好?”
王宵微微笑道:“姐姐不用擔心,神仙教了我織雲錦之術,唯一的困難就是把金銀融成絲線,非得有經驗的老銀匠不可,這等人恐怕不好請。”
白娘子沉吟道:“小青,你随王公子回吳江,暫時幫襯一陣子吧。”
“也行!”
小青是活潑的性子,整天被拘束在藥鋪裏挺不自在,而且她感覺自己仿佛是多出來的,于是爽快的應下。
王宵喜道:“那就有勞青青姐姐了。”
小青有法力,把金銀拉成絲線不成問題。
“先用膳吧,吃過你們就走!”
白娘子把許仙留在外面,招呼着幾人步入後堂。
……
“娘,這位是小青姐姐,是白娘子的妹妹,過來我們家裏幫忙的。”
回到家裏,王宵向母親介紹小青。
“伯母好!”
小青盈盈施禮。
“哎唷,這姑娘真俊!”
李氏如看兒媳般看,拉着小青的手,滿意的直點頭。
十四娘憋着壞笑,小青一臉無奈。
“好啦,娘,小青姐姐趕了大半天的路,和十四娘姐姐都累壞了,先讓她們洗漱下吧,吃過飯孩兒有話要說。”
王宵連忙勸開。
李氏這才放開了小青,小青被十四娘拽入了房中,稍稍梳洗了下,就出來用膳,王宵吃飯時把情況道出,然後問道:“娘,我們的工坊怎樣了?”
“哎~~”
李氏歎了口氣:“還欠着工人的工錢呢,要不然走的怕是連一半都不剩了。”
“娘,現在家裏到底還有多少銀子?”
王宵又問道。
李氏苦澀道:“連你拿回來的一百兩在内,還有不到三百兩,娘這裏有些首飾,要不然偷偷當了吧。”
尋常五口之家,幾十兩銀子就能一年過的非常好,但王家家大業大,還要撐着架子不能倒,兩百來兩銀子,最多隻能使半個月。
王宵劍眉一擰,便道:“首飾不能當,吳江又不是什麽大城,我們去了當鋪,沒幾天就能傳到債主那裏,現在最緊要的,是把架子撐着,工坊那裏……娘你給我一百兩碎銀,明天孩兒去一趟,好歹發一些安撫人心。
餘下的銀子……張家想退婚,總要出點血,絕不能讓他們家輕輕松松就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