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田叔如此說來,這慢點過去,倒也不是不可以了。”
“那自然是的了,大帥說過,謀事要周全了再行動,謀事不周全,勢必是會有禍患的。”
好吧
自己便宜老爹的性子,那确實是謹慎到了極點。
這種謹慎,隻能說是有利有弊的。
正是因爲趙荀的謹慎,讓趙荀逐漸掌握權勢,現在更是成了庾亮要争取的對象。
這是好的一面。
但謹慎中壞的一面,那便是錯失了很多良機,若是趙荀有膽魄,或者說當初有實力的話,跟着祖逖北伐,也不至于功敗垂成。
當然
這種未知的事情,誰又能說得準呢?
“也罷,既然如此,便先讓庾怿去曆陽罷了,這幾日,我等便好好準備應付曆陽的那些塢主。”
田七輕輕點頭。
趙越坐上馬車,緩緩的朝着清溪莊園而去了。
有了上一次被刺殺的先例在,這一次,趙越身邊護衛的人多了一倍,更有不少人散布在周圍,充當眼線。
這些人,自然也就是趙越心練的士卒了。
護送趙越,就如同行軍打仗一般,都是要章法調度的。
此番讓他們出來護送,自然也是有練兵考校的意味在裏面。
若是連護衛任務都完成不了,去了曆陽,如何能夠砍殺敵人?
到了清溪莊園,趙越徑直到了校場去,趙盛一身勁裝,身後跟着五位膀大腰圓的護衛,見到趙越之後,連忙上前來打招呼。
“麟哥兒,聽聞你當了官了,還是郡尉,啧啧啧,太威風了,什麽時候我趙勝也能做将軍呢?”
見到趙越要去曆陽,小牛犢一般的趙盛那是羨慕嫉妒恨。
“不若這次我跟你去曆陽。”
趙盛拍拍自己的胸口,信誓旦旦的說道:“麟哥兒放心,到了曆陽,小弟絕對不會成爲累贅,反而可以給麟哥兒做先鋒,幫你殺敵!”
趙盛這身形,确實是一個猛将的模樣。
“叔父答應?”
“嘿嘿嘿,我父親他老是要我多與你親近,此番你去曆陽,我跟過去,這難道不是去親近了?”
“你這厮,還跟我在這插科打诨呢?此番去曆陽,可不是去遊玩的,我看是要真刀真槍的拼殺一陣的,要拼殺,自然是要拿命去博的,你的小命若是丢在曆陽了,叔父豈能輕饒了我?”
趙盛撇了撇嘴,絲毫不在意的說道:“若是連曆陽這種小風小浪都過不去的話,那活着還有甚用?不如死了算了。”
趙盛可不是那種軟性子的人,在他看來,死其實沒有那麽可怕。
可怕的是自己窩囊的活着,亦或者說,活得不夠精彩!
“嘿嘿嘿,我父親那邊,我自然會與他說的,你放心,再者說了,以伯父的性子,既然讓你去曆陽,便是有所依仗的,你都不怕,我怕什麽?”
看着趙盛這幅滾刀肉的模樣,趙越也是被他說到笑了。
“也罷,你要跟就跟過來,但最好要做些準備,倒也不用寫信給中書令了,你便做我手底下的百夫長算了。”
百夫長?
趙盛撇了撇嘴,他看向趙越的眼神都是帶着些許幽怨的。
“這百夫長.”
“怎麽?看不上?你族兄我現在上下就百十号人,難不成你要做都尉?我也給你變不出人來。”
“兄長莫生氣了,小弟也隻是打趣一番而已。”
趙盛的變臉就像是翻書一般,那是迅速無比的。
“你的手上功夫,我是相信的,但是到了曆陽,你得聽我号令,若是有一絲一毫的違背,我便将你扭送回建康,你可答應?”
趙盛胸脯拍得震天價響。
“得,盛絕對聽從麟哥兒的命令,麟哥兒要我往東,我絕不往西,麟哥兒要我去逛窯子,我也二話不說就去!”
“你這混小子。”
趙越給這小子整無語了。
不過
與趙盛這家夥相處,倒是讓趙越找到了少年郎的感覺了。
他之前确實有些過于老成了。
老成好是好,但性子若是孤僻了,可不是适合做一名領導者的。
“既然盛弟要随我一同去曆陽,便一道來書房聽一聽這曆陽的消息罷,以及我們要到曆陽做的事情。”
“好。”
趙盛也收起臉上的嬉皮笑臉了,跟在趙越身後一同進了書房。
刷~
進了書房,田七從書房中找出一副輿圖。
說是輿圖,就有些太簡陋了。
這是曆陽的地圖,寫在羊皮紙上。
當然
與那些州郡圖相比,這曆陽的地圖自然算是簡陋了,但簡陋歸簡陋,這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河流,道路,村寨,塢堡,人數
一系列的信息是全部記錄在上面了。
隻是看這地圖,趙越便可以簡單的窺見這曆陽的局勢了。
地圖與書籍一般,都是非常珍貴的東西。
而且比之書籍,地圖在打仗的時候,就更加重要了。
在戰争前,若是能夠得到對面的布防圖,那相當于是打仗開全圖,想輸都難。
不過
真正的布防圖,一般是很難到手的,田七手上的這張,也是三個月前的曆陽地圖了。
“曆陽郡山川城郭軍隊布防圖便在上面,時間過去三個月了,有些地方會有所改變,但是大緻上,是不變的。”
趙越輕輕點頭。
“怕是庾怿手上,也有這曆陽輿圖罷?”
田七有些高深莫測的笑了笑,說道:“庾家本事确實大,但他得到的地圖,恐怕沒有我這個精細。”
對于自家的情報能力,趙越是認可的。
“田叔,快快教我。”
田七随趙荀走南闖北,一身征戰無數,身上的刀疤劍痕,無疑是他那段峥嵘歲月的光輝見證,對于田七這個過來人的話,趙越向來是很重視的。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這句話可不是随便說說的。
“麟哥兒請看。”
田七指向羊皮紙輿圖,說道:“現如今,曆陽并非是鐵闆一塊,期間有五家塢主勢力較大,各自盤踞一方,手底下都有數千流民,強抽湊上戰兵,每一個也能拉出個一兩千人出來。”
田七分别指向曆陽輿圖上的五個位置。
上面寫着烏堡的字樣,以及烏堡的主人,烏堡中流民的人數,可拉出戰兵的人數。
當然
這些數字都隻是大概的而已。
曆陽,秦置。秦王政二十四年(前223年)滅楚,設曆陽縣,因“曆陽縣南有曆水,縣因以爲名。
漢王三年,項羽封範增爲曆陽侯,爲侯國,建曆陽城,又名“亞父城”,旋因增亡仍爲縣。
東漢複名曆陽縣爲揚州治。
永興元年(304年),分淮南郡的曆陽、烏江2個縣置曆陽郡,曆陽爲郡治所。
曆陽自然是有郡城的,但是這個郡城,連人家的烏堡都不如。
“曆陽郡城屢次遭受戰亂,城牆殘破倒塌,難以防守,郡城中外城幾無百姓,隻有内城做郡治之所。”
趙越眉頭微皺。
“既是郡城,爲何朝廷不讓人來修繕?”
修繕城池,其實并不需要花費多少錢帛。
畢竟流民是現成的,直接征調就好了,頂多付一些糧草罷了。
“流民對于司馬家來說,是動亂之源,是禍患,若是将曆陽郡城修繕好了,給有心人占據了,台城想要派人前來收複,豈非艱難?是故.此事就一直耽擱下去了,沒人來提。”
沒人提的原因,恐怕有兩方面的原因。
“皇家忌憚流民,以及那些塢主樂見郡城殘破,如此,他們的烏堡才能聚得更多的百姓,可是?”
田七輕輕點頭。
“正如麟哥兒所言,那些個塢主,便是如此想的。”
這般境遇,你去做郡守,手底下根本沒有百姓給你來治理,百姓全在那五個塢主的烏堡裏面了,你要如何治理曆陽郡?
這去做郡守的,若非是強權人物,怕是很難有所作爲。
而且
你是強權人物,有手腕,但這要在曆陽郡有所作爲,必定會動到這些人的既得利益,屆時.
刺殺這種事情絕對是少不了的。
恐怕到時候你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強龍難壓地頭蛇。
聽到田七說道此處,趙越對庾怿先去曆陽便更加無感了。
這過去也沒人會鳥他的。
“烏江縣城雖然還存有城牆,但城郭狹小,所謂的城牆,也隻是夯土堆砌,成兩丈高而已,若是敵軍前來攻伐,很容易便可以攻破烏江縣城,而且就算是圍而不打,以烏江縣城的狹小,裏面糧草儲存稀少,一兩個月,便會糧盡而降。”
“看來,這曆陽之行,倒也沒有那庾怿想得那麽簡單。”
“那自然是了。”
田七臉色有些鄭重。
“所謂流民,都是刀口舔血的人,他們什麽事情都做過,奸淫擄掠,怕是有些人吃人肉都吃上瘾了,想要讓這些人服氣,靠麟哥兒的詩賦、才學,可是說服不了他們的,可靠這個。”
田七拍了拍别在腰間的匕首。
“刀劍?”
趙盛在一邊問道。
“不錯,得讓他們懼你,之後他們才會敬你。”
趙越輕輕點頭,将田七的這番話牢牢的記在心中。
“這去曆陽,看來得從桃花渡出發,到了江北往西面走了。”
田七輕輕點頭。
“庾家那小子其實說的不錯,蘇峻現在在淮陰已經和郭默對上了,等他們分出勝負,必然會向南逼近建康的。”
郭默名聲雖然大,但畢竟才到淮陰,怕不是蘇峻的對手啊!
就看他能撐到什麽時候了。
撐的越久,掌控曆陽,他天水趙氏便更有把握。
“這五個塢主中,有一位是我們的人,至于其餘四個,倒也不完全是勢單力薄,他們之間的恩怨情仇,麟哥兒也需要知道一些,之後到了曆陽,便可以利用他們之間的矛盾,從中獲利。”
“正當如此。”
趙越輕輕點頭,一副深以爲然的模樣。
接下來,趙越與趙盛便如同兩個乖學生一般,在聽田七講關于曆陽的情報。
不知不覺,金烏已經是西墜了。
月牙兒爬上枝頭,天色漸晚了。
“田七,剩下來的便明日再來說罷。”
今天田七說了很多關于曆陽方面的消息,趙越覺得受益匪淺。
但一時間若是聽得太多了,難免會頭昏腦漲,還是先休息一下再說。
“也好。”
田七也是起身了。
“那便明日再來說。”
田七告辭離去,趙盛起身,卻是被趙越攔住了。
“便一起吃個晚飯,吃完回去不遲。”
趙盛想了一下,輕輕點頭。
“那好。”
他就是大大咧咧的性格,對他來說,在哪裏吃飯都是吃飯,并沒有什麽不同。
吃飽喝足之後,趙越重新回到書房之中,現在書房,便沒有趙盛田七了。
他想了一下,對着書房門口的襲香說道:“進來研墨,我要寫信。”
寫信?
襲香愣了一下,馬上進來爲趙越磨墨,趙越則是将絲帛打開,開始寫信了。
這明黃色的絲帛上繡着鴛鴦圖案,顯然這封信就不怎麽正經。
沒錯
這封信是寫給遂安縣主的。
他此番去曆陽,雖然離建康很近,但是短時間内,他肯定是離不開曆陽的。
這封信,既是表示愛意,又是摻雜着對遂安縣主的勸告。
須知
在另一個時空中,蘇峻可是直接攻入建康的。
太後庾文君因爲害怕被流民所辱,直接死在宮中了。
至于是怎麽死法的,曆史上并沒有交代。
皇帝、吳王,以及一衆宗室子弟,可都是被蘇峻把持的。
在這個失控裏面,這種情況可能不會發生,但南面也是要未雨綢缪的。
把信寫好之後,趙越也将絲帛信件疊好放入一個錦袋之中。
“明日便将它送入宮内。”
至于送給誰,襲香自然清楚了。
她輕輕點了點頭。
“奴婢明白。”
“好了,這一日來事情不斷,我也乏了,歇息罷。”
趙越走出書房,便要走到内室去,襲香則是在後面一直懦懦地跟着。
“襲香,你也回去歇息罷。”
襲香的手揪着衣角,眼中閃爍着猶豫,但最後還是開口說話了。
“郎君.,奴婢跟你去曆陽罷,主人身邊沒有女眷照顧,奴婢心裏不放心。”
趙越輕輕一笑,說道:“放心,我非是五體不勤之人,自己會照顧好自己,再說了,不是有趙忠在身邊嗎?你便不必心憂了,此番去曆陽有兇險,待安穩了,我再接你過去。”
襲香看着趙越堅定的眼神,隻得是輕輕點頭。
“我和秋菊姐姐都等着去伺候郎君。”
趙越将襲香攬入懷中,笑罵道:“你這家夥,嘴像蜜罐子一般,今晚看來還得收拾你。”
在襲香一聲驚叫中,趙越将她攔腰抱起,大踏步走入内室之中。
今夜
注定不平靜。
風兒似乎也格外的喧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