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幾秒鍾,陸堯再次問道:“阿姨,你知道參賽者的後台是在哪個房間嗎?”
“你出門右拐第五個房間。”凱瑟夫人終是忍不住出聲,隻是聲音十分的嘶啞,粗糙的很,聽着一點都不像個女子的聲音,有幾分瘆人。
陸堯也愣住了,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隻不過凱瑟夫人在他的眼中沒有看到驚吓和厭惡。
隻聽見他又道:“阿姨你是受過傷嗎?”
凱瑟夫人忍不住一笑,這孩子還真的是與衆不同,一般的小孩子要是聽到她這人不人鬼不鬼的聲音肯定早就吓壞了,她不是沒出去見過人,隻是小孩子聽到她的聲音總是被吓到,成年人則一臉好奇的盯着她,把她完全當成一個異類來看待。
她讨厭那樣的注視,會讓她渾身不自在,更會勾起她那沉痛的過往。
凱瑟夫人沒有出聲,陸堯又笑眯眯的道:“阿姨你别難過,我媽媽說人心善良是最美的,在我的眼中,阿姨你是最美的。”
哪怕知道這孩子是安慰她,但是看着面前天真無邪的小臉,凱瑟夫人心中有一種悸動,很想去摸摸她的臉,這麽想她也這麽做了,她蹲下身體,擡手輕輕摸了摸小家夥的臉。
小家夥也不怕,一直站在那不動,在她摸上他小臉的時候,他還揚了揚唇角,輕輕偏着小腦袋,故意把小臉往她手邊湊,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這一笑,像是一道溫暖的陽光照進了凱瑟夫人多年陰暗的心裏,她覺得心中的積雪似乎開始融化了。
她抓住了他方才話中的關鍵詞,“你媽媽也來了嗎?”
陸堯點點頭,“我媽媽就是今晚來參加比賽的設計師,我和爸爸來給她加油,我們就是她的模特,我和爸爸爲此訓練了好久。”
原來如此。
這孩子的家教可真好,莫名的,凱瑟夫人對那個素未蒙面的設計師多了幾分好感,能教出這樣小孩的媽媽,肯定也十分優秀。
“小家夥,你一點也不怕我嗎?”
陸堯果斷搖頭,“不怕,堯堯可是男子漢,阿姨,你帶着面巾,是因爲你的臉也受傷了嗎?”
凱瑟夫人不知道爲什麽,就這麽老老實實的回答了,“嗯,受傷了。”
陸堯擡起又白又嫩的小手,摸了摸凱瑟夫人的額頭,“沒事的,阿姨你别難過,一定會好起來的。”
這聲“阿姨”怎麽聽怎麽别扭。
凱瑟夫人将陸堯的小手緊緊的握在了手中,笑道:“其實我的年齡不小了,應該可以做你奶奶了,你不要再叫我阿姨了。”
陸堯佯裝沉思了幾秒鍾,歪着小腦袋嬉笑道:“唔,我還是覺得叫阿姨好,你這麽年輕,不适合當堯堯的奶奶哦。”
凱瑟夫人點了點陸堯的鼻子,笑得溫和,“你這孩子,太會哄人開心了。”她似乎好久沒像今天這樣開心了,還是因爲一個孩子的話。
都說小孩子是這世間最聖潔的寶貝,可不就是這樣?
“漂亮奶奶你也是來看秀的嗎?”因爲不方便見人,所以悄悄的呆在屋子裏。
這小嘴可真甜。
凱瑟夫人點點頭,“嗯,奶奶也是來看秀的。”
“那我也要過去了,我要給媽媽争光的。”
“漂亮奶奶,你不要總待在房間裏,要多出去走走,這樣對你的傷有好處。”臨走前,陸堯又體貼的提醒。
凱瑟夫人笑着摸了摸他的腦袋,把他送到了門口。
隻是剛到門口,就聽到一道熟悉又久遠的男聲傳來,“堯堯小寶貝,你在哪裏?”
凱瑟夫人全身僵硬?這個聲音她到死都會記得,他怎麽會來這裏?不是說他不在A市,下落不明嗎?爲什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會不會是她出現幻覺了,凱瑟夫人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隻是下一秒,那藏在面巾下的臉一下子就變了。
那遠處坐在輪椅上的男人不是蘭行之還有誰?他們曾經是最親密的人,不管過去多少年,隻要他的一個側臉他就能認出他來,況且他擁有那絕世傾城的容貌。
他是怎麽了?爲什麽會坐在輪椅上?
眼見蘭行之朝着這邊過來,凱瑟夫人什麽都沒來得及和堯堯說,慌亂的走回房間,直接将門砸上。
陸堯有些不解的看了一眼關上的房門,朝着蘭行之招手,“老帥哥,你堯堯寶貝在這裏。”
蘭行之一過來就罵人,“臭小子,你上個衛生間這麽久,我還以爲你掉馬桶裏了。”
“老帥哥,你好歹是我外公,你就不能在我面前斯文點,樹立點好形象。”陸堯抿着小嘴,小模樣可正經了。
“你還知道我是你外公啊,你就不能讓我少操點心。”
“我隻不過去和奶奶聊了會天,你一來就把人吓跑了。”不過剛剛那個奶奶還挺可憐的,聲音變成那樣,恐怕臉也好不哪去,不然不會一直帶着面巾。
聞言,蘭行之覺得自己的心頭有些發堵,撇了一眼緊閉的房門,不過立馬就收了回來,他現在所有的心思都在江蔓的比賽上。
“少給我找借口,我們趕緊過去,比賽已經過了一半了,用不了多久就到你們了,你還在這裏晃蕩,拿出點比賽精神好嗎?再說,你媽不是讓你不要和陌生人說話嗎?你怎麽就沒聽進去,這麽一會的時間你也給我玩失蹤。”
怎麽變啰嗦了,一點也不像剛剛認識時那樣有趣了。
“老帥哥,你能有點原則嗎?你之前可不是這麽說的。”陸堯抿着小嘴。之前還說媽媽對他管得太多,現在又要讓他事事都聽媽媽的。
“少廢話,你媽媽還能害你不成,聽你媽媽的就是了。”
“讨厭。”陸堯小聲的罵道,然後走到後面,懂事的推着蘭行之往前走。
門内,凱瑟夫人無力的靠在門闆上,剛剛蘭行之和那個小孩的話她聽得清清楚楚,那孩子是蘭行之的外孫。
他結婚了,又生了一個女兒,現在連女兒都結婚了,還有了那麽大的一個孫子,這簡直就是人生赢家。
一轉眼,都快三十年了,他們早已不是當初懵懂無知的少男少女,會被愛情沖昏頭腦,激情退卻,隻不過是一場風花雪月。
不年輕了,各自婚嫁不是很正常嗎?他有妻子和女兒,她也有丈夫和兒子,各不相幹罷了。
她有什麽好難受的。
隻是就是克制不住,心髒的地方疼的抽搐,像是無法呼吸一樣,她想起了她死去的那個女兒,想到了那個爲了成全她的愛情付出生命代價的老父親。
還有自己的容顔和健康。
不過,這些又能怎樣。
生活真的是這樣的,沒有誰離開誰不能活,爲什麽當年的她就那麽固執,不能早一點看透,要不然也不會落得如此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