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見的危險要比看得見還要恐怖,至少每個人不知道何時何地充滿生死絕境,因此策馬進入草地後,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間兒,十分警惕,生怕一個不注意,就陷入泥潭出不來了。
龍天羽便策馬奔行,便考慮着項雲最後幾句話,當時趕着急,并沒有聽太清,也沒有思考,這時想起來似乎他在最後喊了一句:“我要我妹妹——”
在他心中,妹妹比他的還重要,看來雨馨在大漠的地位異常地受寵愛,而且這個項雲竟是看重親情大于愛情的人!不由令人肅然起敬。
他沒有注意到,懷内的少女已是滿臉淚痕。
世上有太多的男人,爲了一個女人,甯願與天下人爲敵,甚至不惜反出家族,與父母爲敵,都是過分沉溺在愛情之中。這樣的人說好聽點叫情癡,難聽點就是自私!
當然這不可一概而論,因爲世上每個人的出身背景和遭遇都不同,任何選擇隻要出于本心,就無所謂對錯。
項雲自幼受父母情操的熏陶,生性高潔,對項族親人非常看重,這也是項族子弟和睦共處幸福生活在漠北的原因,他的女人沒了,他還可以再找,甚至終身沉溺武道也不是沒有可能,但妹子沒了,他很難想象,會對父母造成多大的打擊。
他可以無愛,但不可以不孝!
項雲望着龍天羽二十騎朝着沼澤草地撤走,身影越來越遠,不但帶走了自己的“女人”,還拐走了五妹,如果放箭勢必會誤殺蒂絲娜,當下臉色一沉,動了真怒,這個龍天羽恁地可惡,不殺此人,難消心頭之恨!
“追!”他見龍天羽等二十多騎奔在草地,如履平地,并沒有任何危險,也沒多想,而且此時的項雲充滿了憤怒,無法冷靜下來,眼看龍天羽逃遠,當即下令大軍追擊。
其它的将士早就窩了一肚子火,聽到二少主下令,猛地抽打馬鞭:“駕——”萬騎如潮水般朝着草地沖了進去。
孰知前幾排呼嘯的戰馬剛進入沼澤草地數丈内,有的戰馬腿腳一軟,撲通撲通栽入了泥潭中
“啊,救命……”
瞬間就有上百多騎不慎落入泥潭之中,這泥沼一般很深,越是拼命往上掙紮,會越陷越深,落入泥潭的騎士往往心急如焚,連同戰馬一起掙紮,很快連人帶馬被污泥湮沒吞噬了,沒了蹤影。
“不好,有陷阱——”
“小心啊……”
前面将士全部警惕起來,但後面的騎兵仍在往前沖,一不小心又有數十人墜入了沼澤泥潭,戰馬驚恐嘶叫,同樣越掙紮陷得越快,一些将士伸手去拉,用力過猛也被帶入了泥潭,一起陷落轉眼沉得無影無蹤,表面的泥潭卻如同什麽也沒發生一樣,平靜的可怕。
項雲猛地醒悟過來,鼓起内勁吼了一聲:“停止前進!”
“籲——”
前後将士一起勒住馬缰,止住了沖勢,這時已經有三千多将士進入了草地,還有八千騎兵仍在草地邊緣之外,一時都不敢亂動。
項雲這時依稀記着龍天羽等人撤走時,是排成一線的,沒有一人落入泥潭陷阱,如果大軍橫掃而入,肯定有不少将士會栽入沼澤内。
“這裏就是傳說的沼地,大家小心,不要亂動,聚在一起,排成一線,項東,項南,你們帶領五十‘驚雲衛’前去追蹤漢軍的蹤迹,項西、項北你二人帶一百‘驚雲衛’前面探測道路,烏枭,你帶八千将士在後,不必進入草地了。”
這項東、項南四人乃是項族收的義子,被賜予了項姓,自幼接受傳藝,個個都是明勁巅峰,放在中原都是頂尖劍客。
而[驚雲衛]是項雲一手組建的精銳之師,隻有八百人,雖然比不上漢王身邊的三十六衛,但比[龍牙]特種兵團還要厲害,五萬騎兵的精兵團要比十萬漢軍戰鬥力強一些。
到了關鍵時刻,項雲不得不使出底牌了,項東、項南立即清點了五十‘驚雲衛’戰士順着龍天羽二十騎留下的馬蹄印緊追而去,而項西、項北開始在前面探路,三千人馬開始聚集,每排隻有三騎,三千人排成了三列長隊。
烏枭上前問道:“二少主,爲何那八千将士不進入草地了?”
項雲輕歎道:“沒有用了,過了沼澤地就是巴蜀邊界了,那裏肯定有漢軍的屯兵,巴蜀道路崎岖難行,多是山崖棧道,不利于我們騎兵進攻,如果沼澤地内無法追上龍天羽救出雨馨和蒂絲娜,那我們就要迅速撤走,變得被漢軍反撲,進入再多人隻會葬送更多的兄弟,這就是龍天羽有恃無恐的原因,此處根本就是一個大陷阱!”
“好個漢王龍天羽,太狡猾了。”烏枭憤怒地罵道。
項雲望着一望無際的沼澤地,神色嚴峻,歎道:“他是一個真正的枭雄!當初是我小觑了他,盛名之下無虛士,誰能想到在完全的下風,他還能帶着數百疲憊不堪的騎兵輾轉萬裏逃亡,硬是拖垮了我們精銳的戰騎,五六百疲兵先後消滅了我軍數千精銳戰士,不過,正如他所說,我們的決鬥才剛剛開始,即使這次無法擒殺他,我們進入中原與大哥項羽的楚軍聯手,加上冒頓單于三十萬匈奴強兵,踏破漢川是遲早的事。”
“走!”項雲不再逗留,親自帶隊三千精銳騎兵,沿着前面探子留下的記号,一路前行,挺進沼澤地。
沼澤的天氣情況跟沼澤所處的地理位置有關,像東北三江平原的沼澤和黃河三角洲的沼澤的天氣狀況一般和當地天氣一緻。如果在秋冬季,容易下霧,夏天的霧有時是沼氣,而不是霧,容易讓人中毒。
這裏是巴蜀和青海交界處,氣候最爲複雜的地帶,下霧是一年四季常有的事情,沼澤、河流、泥沼混合成一片天地,除了潮氣和沼氣外,還有植物分解産生的氣體,這些氣體的混雜,對人和動物危險最大,陰森恐怖,沒有生氣。
沼澤上的植被大多是貧養植物,到處是泥炭藓、桧葉金發藓,茅膏菜、豬籠草,動物多是田鼠、麝鼠,土壤中有寡毛類、蛛蜘和線蟲,卻沒有哺乳類、鳥類、爬行類、兩栖類、魚類等,這種惡劣的環境是養不活這些動物的。
龍天羽等人騎了小半個時辰,已經不敢再騎馬了,因爲前面的路已經看不清了,到處都是水草沼澤泥潭,依稀能看到前面的戰士走過的痕迹,但隻能前着馬走,因爲戰馬太沉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滑落兩旁的泥潭。
衆人下了馬,必須踏着草甸走,從一個草甸跨到另一個草甸跳躍前進。走在泥濘的路上,常常是泥水淹沒了褲管,其膝蓋深每一步都要擡高以後,小心翼翼的踩下去,如履薄冰一般。
這時天空密布的烏雲又開始下起瓢潑大雨,使原本難走的草甸更加難走,腳底下更軟、更滑,稍不慎就摔倒,掉進泥沼裏去,而且雨中夾帶着風潮氣太重,體質軟的根本抵擋不住外面的寒氣,一旦入體,就會發燒生病。
當年革命紅軍進入草地,八萬多戰士,經過五天穿行過了草地,死傷數萬,可見其沼澤路的艱難與危險。
蒂絲娜面帶淚痕,一襲鵝黃的胡裙長衫,絲質單薄,渾身被凍瑟瑟發抖,卻渾然不覺,渾渾噩噩的有些麻木了。
“啊——”
她心不在焉,一不小心,果然滑倒在地,一腳踏入了泥潭中,她掙紮了兩下,轉眼之間泥漿就沒入了一條膝蓋。
“蒂絲娜!”
這一下變故太快了,龍天羽聞聲轉過身瞧去,蒂絲娜已經一腳被沒入了膝蓋,如果再掙紮幾下,整個人就被吞噬下去。
“不要動!”龍天羽吼了一聲。
蒂絲娜吓了一驚,整個人呆住了,但身子明顯地在往下沉,頃刻之間,另一條腿也被泥潭吸攝住,吞沒了膝蓋。
龍天羽立即從腰間裝備上扯下了的繩索,簡單打了一個圓結,罩着她的身子套了下去,正好箍住了她的小蠻腰,這時泥潭的泥沼已經快到她的腿根處,吓得蒂絲娜芳容失色,面對突如其來的死亡,沒有人不感到驚悚恐懼,而且還是未知的死亡方式。
正在她絕望的時候,龍天羽雙臂貫力,一下就把她嬌美苗條的身子拽了上來,此刻的蒂絲娜,下半身胡裙和腿膚都是烏黑的泥水和泥漿,味道難聞,但她感覺不到了,呆呆地看着剛才差點把她吞噬的泥潭,半晌才反應過來,哇的一聲,竟大哭起來。
龍天羽剛才利用她來激怒項雲,又用她牽制敵兵不能射箭偷襲,心中早有愧疚,此刻見她受苦遭罪還差點被奪了生命,愧疚更甚了,伸出手臂把她攬入懷内,溫柔道:“對不起,讓你受苦了,你現在是去是留,我不強求了,要不就把你放在這,等項雲來接你吧。”
不知爲何,蒂絲娜哭的更甚了,孤寂、寒冷、失望、不舍、疲勞交織在一起,讓這十九歲的少女感到前所未有的難過,爬在他的懷内哭個不停,嘤泣中隻說了一句:“我要回家——”
過了一小會,龍天羽見她身子不再抖動,低頭一看,這丫頭竟在他的懷中睡着了,晶瑩如玉的臉頰挂滿了淚痕,吾見尤憐!龍天羽輕輕一歎,苦笑一聲,攔腰抱起了她的嬌軀,繼續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