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婉兒下令一天一夜内建起甕城,動用了軍中上萬壯丁,從兩旁峽谷當地取材,石塊、泥土、木材,迅修建起來,橫長約五十步,正好将雄關城門擋住,由于地基未足夠夯實,工程粗糙,牢固性遠不如城牆的堅固,與其說城牆倒不如說是石壘,但足以防守一陣子,而且阻擋沖車和敵兵對主城門的破壞。
一輪火箭矢射出後,一箭之地内燃起了幾道火牆,阻斷敵兵的沖鋒,但仍有上萬勇猛的士卒頃刻間完好無損地沖到城下,開始攻打甕城。
“射!”甕城和主城牆林立的弓箭手挽着弓,朝着下面如螞蟻群一般的敵兵猛射出去,沖在最前的士兵紛紛中箭倒地,慘叫聲一片,如割草一般收割着鎮西楚軍的生命。
韓信在後方看着前面第一波死傷的士卒,眉頭一皺,沒想到這次對方竟然在數日内備戰妥當,甕城、火壕硬生生阻擋着大軍的鋒芒。
數十萬大軍投入的戰場比的很就是士氣,誰的軍隊紀律嚴明、視死如歸,兵甲精銳、戰鬥力強往往就能在沙場上壓制對手,畢竟這樣的地利下,擺陣法、用謀計完全沒有多大效用,除非對方的主帥不通兵法,意氣用事,如戰國趙括一樣紙上談兵,否則誰也不會在占據地利的情況下出城迎戰甚至被伏擊的可能。
“弩陣出擊!”
聽到主帥下令,腳蹬弩陣的士卒撐開了弩機,朝着兩百步的城頭射出,這種弩機乃是目前鎮西楚軍營中威力最強的殺傷武器了,無數大弩,猛烈地傾瀉了出來,鋪天蓋地全部都是密集的箭雨,彌漫了天際。
“啊…”城頭一些守卒和弓箭手被射中,一頭栽落城下,沒被射死的也摔得血肉模糊了。
主城上固定架好的連弩機也瞄準了遠方的敵軍弩陣,迅還擊回去,呼嘯的破空弩箭聲,蓋過了其它威勢,密集地對射各有傷亡。
“派出三千人運石土撲滅溝壕的火,第二輪人馬準備出陣!”
韓信坐在将台木椅上,指揮若定,似乎前面壯烈慘死的士卒不是自己的人似的,決定要增派兵力奪回戰場的主動權,雖然雙方都有幾十萬大軍,但無法同時戰鬥,隻能一的,畢竟城牆上城池下的空間都有限,隻能等前面一波士卒戰死,後來才能補上去。
攻城戰,守軍占有城關地利優勢,而主攻的一方可以占有戰場的節奏和主動,而且能數倍于敵的兵力投上去進攻。
頃刻,數千人用衣布袋子裝着石土鋪蓋上去,壓制住火勢的同時,也有不少士卒被亂箭射死,被火燒着焚死,到處都是将士嚎叫,血威滔天,給濃濃的戰場之上更增添了一份沉重,整個山谷蒙上了一層濃濃的血腥氣。
“咚——咚——”,沉悶而又巨大的鼓聲,在楚軍後方大陣中震響,号角聲、馬蹄聲、腳步聲、兵甲摩擦聲、刀槍撞擊聲,第二波十萬大軍出動了,仿佛顆顆重木,撞擊着大地,聲勢浩大無比。
龐虎、東郭勝、賀枭三将各帶騎兵、輕甲軍、重甲軍沖鋒陷陣,迅沖過了火牆,冒着密集如沙的飛蝗流矢,如洪水一般湧到甕城外,增援前面的将士,前仆後繼,殺不完一般。
漢軍先鋒将軍藁侯、丁仲守甕城,有兩萬人左右,城頭站在甲闆上的士卒負責射箭和扔石塊、火木、幹草,後買士卒負責傳運守城的工器具、箭羽杆,以及清除傷亡的屍體,小小甕城,卻荊條有序地防守着。
這時外面的楚兵用盾牌作掩護,堆在了城牆下,密密麻麻的人群正在駕雲梯、射鈎索攀爬城牆,還有沖車、戰車在沖撞甕城的城牆和城門,弓箭手也在掩護中着射殺城牆垛口的守卒。
一時間城上城下,喊殺之聲震天,每一刻,都有無數的生命在滅亡,血流成河、堆積如山,殘肢腦漿分減着,殺殺殺!戰場上每個将士心中隻想着這一個字!
密密麻麻成千上萬的人馬前仆後繼地攻打着甕城,兵器的寒芒、沖天的血光不斷刺入眼簾,淳于婉兒屏着呼吸,注視着這一切,神情莊重起來。
她似乎感受到數十萬人的氣血、戰意凝成一股,隐隐約約在這片戰場上,化成了一個獨立的戰争空間,任何玄術都無法影響這種殺氣,而且她還感受到了在那屍骨成堆血流成河的上空,凝成了一股股軍人死魂,陰魂不散,鬼哭狼嚎,似乎雙方戰死的将士的軍魂仍在不死不休地對抗着。
用鮮血和生命鋪墊出來的輝煌,何等殘酷!
這世界上,隻有萬物之靈的人類,才有能力組織這麽多生命,才有能力毀滅這麽多生命,人類是該自豪還是悲哀?這麽多人戰死沙場究竟爲何?
不管了,既然龍郎要争天下,婉兒就是廢棄終生道行,陪他征戰煉獄大殺四方又如何,誰讓他是婉兒的夫君呢?漢明關一定不能破,韓信也一定要敗,但凡阻擋龍郎一統天下的阻礙,就讓婉兒一并清除吧!
與此同時,略陽縣邑外也陷入了鏖戰,喊殺聲和兵器戰馬混合成一股轟天價地的無限巨響,一撥又一波的人潮和箭矢襲擊着略小的城池,整個城邑随時都有要破城的危險。
“張相如大人,你看,城下就是敵兵,好像是楚軍的服飾?”那名校尉指着城外正在大舉進攻的敵兵說道。
張相如是略陽縣丞,負責縣城的軍政要務,聽到急号,立即披甲上陣,帶着親兵趕來,一見城外黑壓壓的戰馬和人影,以及千軍喊殺之聲,心頭一驚,哪裏突現這麽多的楚軍?
“怎麽會是楚軍,楚軍不是在漢川東北、西北和正南面嗎,爲何會突然出現在這裏,而且還在上萬人,難道從關外繞走天水一帶草原殺過來的?”張相如吃驚說道。
“這個不得知曉,但對方兵力是在太多了,而且裝備精良,骁勇善戰,有些像以前虎狼之師的秦兵,城内正規漢軍隻有三千人,兩千多剛招募一個月的新兵,完全抵擋不住啊!”校尉回道。
張相如皺眉道:“去派人向周圍縣邑告急,請來援軍共同抗敵!”
“遵命!”那校尉轉身欲走,卻被張相如叫住:“慢着,就怕這支楚軍人數不止一萬啊,若是在中途伏擊援軍就遭了,豈不又中了敵軍之計,派出求援軍的斥候後,再派出探子秘密查探城外敵軍的人數,尤其是周圍一帶茂林和山麓,大意不得!”
“末将得令!”
張相如轉身瞧着城下不停往城牆攀爬的敵兵,心中越着緊,他年剛三十四五,原本中原飽學之士,跟着漢軍入漢川後,又被漢王親自提拔欽點做縣丞,自覺身肩重任,自己戰死不怕,卻不能辜負衆望!
“來人,去召集百姓,但凡縣城内登記在冊的民兵,立即穿好兵甲前來守城,快去!”
在古代講究全民皆兵,這是從商周就開始延續下來,直到隋唐時期還有這樣的傳統,就是全國兵力分有正規軍和半民半兵,正規軍就是完全在軍中效命,吃皇糧免賦稅,是真正的軍人,而鄉民募兵就是複合入伍要求的壯丁,登記在冊,通常一個家族要出一個名額,平時在家務農,一旦有戰事就要披甲上陣,沒有經過太多的訓練,隻知道簡單的軍令和信号。
一些親兵立即前去招募民兵抗戰,要集合全城軍民的力量來對抗兇猛的敵兵!
“一定要守住!一定要守住!”張相如抽出了腰間佩劍,親自指揮着防守,不少士兵見到縣丞親自上陣,與大家一起并肩作戰,頓時激起的士氣,膽怯的心思較少了許多,鼓起了戰意和狠勁勇猛地抵抗着。
須臾之間,爬上牆頭的楚兵越來越多,十人、二十人、五十人、一百人……
“将士們,這略陽雖然隻是小縣,地處偏遠,但是這裏寄托着我大漢百姓的希望,頭可斷、血可流,唯有城池不能丢,爲了城内的百姓、妻兒老小,爲了漢王的江山社稷,跟我拼了,甯戰死,不跪活!”
“甯戰死,不跪活……”
“殺殺……”
城頭兩千守卒已經戰死了八百多人,而城外的一萬先鋒人馬也死傷了兩千,雖然這支秦卒兇神惡煞,但畢竟對方占據着城池之利,居高臨下,沒有真正肉搏厮殺在一起,個人的武藝強弱還看不出來。
這時城内街道喧鬧起來,不少民衆和壯丁趕來了,有的是民兵,穿着還算像樣的兵甲,從各個街道湧出,更多是渾身裝甲不齊全的民衆,甚至還有婦人、老叟,手持着鐵器、鐮刀、棍棒、掃帚朝着城門這邊奔來。
“楚軍的人在哪?”
“趕走楚人,捍衛大漢!”
“誰敢來破壞漢人的領地和城池,我們就和他拼了……”
“對,我們漢人不是好欺負的……”
人聲沸鼎嘈雜,卻都喊出了殺敵的勇氣,很快軍民趕赴到了城門内的校場上,一名校尉帶着祭酒、旗門等小頭領在下面組織民兵和民衆壯丁等人,排好陣列,然後一地登上城牆去增援前線。
而那些非兵的民衆則了簡單的鐵劍和長戈,這些人更多用來在後面運輸守城所用的工器具,箭簇、石塊、滾木、柴草等,全民皆兵,共同抗戰!
張相如轉身一見軍民同心,不勝感慨,激動道:“将士們、鄉親們,城在人在,城亡人亡,死守略陽,殺退楚兵……”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城内軍民沸騰,充滿了殺敵的鬥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