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瓣雪花,從殿前的屋檐萦繞盤旋而下,落在了一名女子輕遮的衣帽之上。
她不耐煩地抖了抖衣帽之上的積雪,盛氣淩人地将披風便塞在了一旁已經凍得直哆嗦的婢女手中,高傲地說道:“端木無澤呢?不是說好了在殿前等他的嗎?”
婢女正唯唯諾諾地要回答這個尊貴主子的話,卻被一旁低沉的一個聲音接過了話樁——
“慕容飛雪,我父皇剛駕崩,你就這麽急着找上大殿來,是怕我登基了之後,不給你們五毒門一個交代嗎?”
端木無澤已然一身喪服加身,目光淩厲而寒冷,出現在了大殿的拐角處,那般不順眼地看着慕容飛雪這個不速之客。
“誰知道呢?你父皇在世的時候,不也是利用完了我五毒門,繼而甩了個幹淨?信不過,當然要親自來走一趟。”
慕容飛雪傲然昂起了頭,睥睨地看了端木無澤一眼,似在看一隻卑微的蝼蟻一般。
“你膽敢在我父皇靈前再對我父皇不敬,小心我,給你點教訓。”
端木無澤雙拳已經緊緊攢起,隐隐可見青筋畢露,還有眼中騰升而起的怒意。
“呵!看不出來二皇子這般地孝順!隻是不知,這老越王是怎麽死的?不明事理的,還以爲我慕容飛雪冤枉了你。”
慕容飛雪高傲地一仰頭,眼眸之中全是不屑之意。
弑父殺君做的出來,她慕容飛雪不信背信棄義端木無澤就做不出來。
“慕容飛雪,你我是一條船上的人。說好,事成之後,我娶你爲後,整個五毒門爲護國神将,我端木無澤斷然不會食言。隻是你此時瞧不起我端木無澤,你别忘了,我父王的死,也有你的一半功勞。”
端木無澤同樣睥睨地看了慕容飛雪一眼,忍下了心中的一口惡氣,冰冷如霜地說道。
他要穩固得來不正的帝位,必須依賴五毒門的勢力,而最好的辦法,便是立五毒門門主唯一的女兒——慕容飛雪爲皇後,才能一步一步走向穩妥。
隻是,一想到要和這樣的女子共度餘生,他的心中就跟嚼蠟一般難以咽下。
“你!”
慕容飛雪一聽端木無澤要将這髒水也潑到她的身上,心中怒火已起,卻不得不忍了又忍,咬了咬下唇,給壓了回去,一甩袖,負氣地說道:“我是來告訴你,依照我五毒門門主的旨意,明日定會祝你登基。但若你忘恩負義,定将你這越國攪個天翻地覆。你可是記牢了。”
“端木無澤,斷然,言而有信。”
端木無澤微微挺胸,目光笃定而淩厲,看都沒有再看慕容飛雪一眼,逐客的意味,已經很明顯。
慕容飛雪亦不傻,很快便明白過來了端木無澤的意思,嫣然一笑,便說道:“那麽,我便不打擾新皇守孝了。夜寒雪大,還望保重身體。”
“有勞記挂。”
端木無澤勉強地在唇邊勾勒出了一抹強顔歡笑,做了個請的姿勢。
慕容飛雪目的達到,自然也不願多呆,一手抄過婢女手中的披風,系在了身上,便轉身踏入了茫茫飛雪之中。
端木無澤擡頭,望着漫天的鵝毛大雪,呵出的熱氣漸漸化爲了無奈,最終千轉百回地低頭,化成了唇邊的一句溫柔到極緻的話語——
“燕傾,你可知道,我曾,那般,真心實意地,愛過你?”
*******
長安。大齊的皇城。
水燕傾正在盯着一個熊孩子的所作所爲,愣愣出神,有些頭疼。
奕兒今日出門,仗着自己會點武功,把一個小姑娘,給欺負哭了。
這個不是重點。
重點是,人家小姑娘來頭也不小,竟是将軍府家的小女兒。
如此一般一來,将軍府夫人自然咽不下這口氣,氣呼呼地帶着自己寶貝無比的小女兒,便上了總都督府的門,要讨個說法。
一來,總都督府水燕傾雖然名聲在外,與位高權重的甯國公關系匪淺,本來就令同樣掌握兵權的将軍府有所不滿,二來,此事确實是奕兒不對,将軍夫人又是個烈性子,索性連招呼都沒跟軒轅嘯打一聲,便登門拜訪了。
“總都督,你最好給我解釋一下。是不是看我将軍府人微言輕,欺負我們家靈兒年幼,索性便讓一個毛頭小子将她弄哭了?”
将軍夫人倒是直來直去,一進門便劈頭蓋臉地質問着水燕傾。
水燕傾有些個頭疼。
她多麽想告訴将軍夫人,欺負你們家女兒的并不是什麽來曆不明的小子,而是當今大齊的皇帝。
她隻能陪着笑,深深一禮,緩緩說道:“夫人莫急,且先将事情的來龍去脈跟燕傾說明白,燕傾也好找那……毛頭小子算賬,是不是?”
将軍夫人見水燕傾說得倒也是誠懇,态度便緩和了一下,将身後的小女兒靈兒推了出去,說道:“靈兒,你一五一十跟總都督說來。”
靈兒怯生生地看了水燕傾一眼,一雙眼睛水汪汪的倒是靈動得很,奶聲奶氣地便也就帶着哭腔說了出來:“我在大街上正在買着糖人,那個毛頭小子恰巧經過,撞翻了我的糖人不說,還不賠禮道歉,一溜煙便走了。好半天,才回來,跟我說重新給我買一個,可是賣糖人的小販,早就走了。”
水燕傾一把把桌椅後的奕兒給拎了出來,和聲細語地問道:“奕兒,你倒是說說,爲何将人家小姑娘的糖人撞翻了不道歉還走了?”
“燕傾!我沒有錯!當時有個小偷,正在偷這小姑娘的錢袋!我見不過,便打斷了他的行竊行爲,不小心才打翻了她的糖人,當我追到那人痛打一頓再回來跟她賠禮道歉之時,便已經看到她哭成了個淚人。”
奕兒急忙地辯解着,小臉漲得通紅,一看便不像是在撒謊。
看來,倒是将軍府家的小姑娘有些不知前因後果,無理取鬧了。
但,将軍府亦是朝中重臣,日後對奕兒順利返皇宮是有左右因素的。
此事如果處理不妥當,隻怕是對奕兒将來不利。
水燕傾見将軍府夫人的臉色已經有些尴尬,便清喝道一聲:“奕兒,跪下,認個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