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步走出,每一步,都似生了煙,于這華麗的宮殿之中,仿佛是天生爲他所造,這樣一個華貴無比的存在。
無澤回頭,望見了端木煜翰,眼中有一絲畏懼,還有一點不屑,卻轉而消散不見,冷笑着看了珠簾後面的聖姑一眼。
雖然隔着夜明珠的珠簾,水燕傾卻感覺到了聖姑的輕微顫抖,她的目光随着端木煜翰的移動而移動,直到,端木煜翰站到了她的面前,冷冷說道:“慕容飛雪,是誰給了你這樣的膽子?嗯?”
說罷,水燕傾便聽到了一張通紅燙金的紙在聖姑面前被撕裂成兩半的聲音!
随着那聲“撕拉——”的撕扯聲,慕容飛雪的眼中由畏懼開始轉爲了憤怒,是極緻的憤怒!
她隐忍了許久終于爆發吼出:“端木煜翰!你竟然單方面撕毀我們的婚約!你這樣做,不怕聖主找你算賬嗎!?”
“算賬?”端木煜翰冷冷一笑,他的姿态永遠地優雅,說出的話卻句句戳着聖姑的心。
隻聽他說道:“慕容飛雪,你記住。你與我的婚約,不過是兩家上人的一廂情願,于我端木煜翰并無半點關系。這是其一。其二,你既然瞞着我與無澤做着對雙方利益不利的交易,那麽我撕毀一紙婚約又有何不可?想必聖主,若是知道他女兒拿着雙方的利益去交換一己之私,也無話可說。”
端木煜翰說的不快不慢,語氣之中聽不到半點的感情因素,卻句句如同鋒利的刀子一般劃着對方的心。
水燕傾在一旁聽的真切,像是兩人的婚約隻是一場利益的交換?
無澤倒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态度,冷豔旁觀,仿佛這件事他根本沒有參與的一份,倒是饒有興趣地看着端木煜翰難得的發怒,眼中有意味不明的笑意升起。
慕容飛雪被端木煜翰氣得無話可說,卻倒也是見過世面的。
隻見她亦嘲諷般地冷笑了一聲,将目光直勾勾地穿過了珠簾如同刀劍一般刺向了水燕傾身上,譏诮着說道:“端木煜翰,你覺得,以你的使命和身份,能取她爲妻嗎?我等着,等着她成爲你妻子的那天,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說罷,她亦将手指之上的一枚深藍色的寶石鑲金戒指狠狠在手中捏斷!
隻聽見“咔擦!”一聲脆響,接着便是她的手一樣,深藍色的齑粉随風而飛下,落于端木煜翰眼前!
慕容飛雪冷若冰霜地說道:“端木煜翰,你不仁,勿怪我不義。這信物,就是我們恩斷義絕的見證,再見面,我定要你如此齑粉,萬劫不複!”
端木煜翰的眼神動都沒動一下,隻是嘲笑般說道:“一紙婚約,一枚戒指,不過是死物,廢了,甚好。再見面,我定讓你三次,以表歉意。但,三次過後,必定不會手下留情。”
“不必你讓!我慕容飛雪定要你死!亦或者,讓你生不如死!”那明豔動人的玉人兒顯然盛怒了,發髻之間那唯一的一根玉墜金钗随着她的憤怒而一顫一顫地晃動。
“敢情,甚好。”
端木煜翰看都沒有看那玉人兒一眼,兀自,便穿過了珠簾,緩步向水燕傾走來,目光似飛雪剛過後的淡淡霧色天際,帶上埋藏在雪地裏多少年的心事,向着她一步一深淺。
無澤古怪地笑着看着這一幕,自覺地從水燕傾身邊撤開了一丈的距離。
奇怪的是,端木煜翰從頭到尾沒有責怪無澤一句,隻是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沒等水燕傾看清那眼中的情緒之時,他便已經撤回,沉默,在她眼前站定。
而無澤亦十分默契,懶洋洋地站在一旁,目光卻沒有離開二人。
白日裏她責備端木煜翰的事情仍然曆曆在目,她也不清楚五毒門和端木煜翰到底是什麽關系,五毒門爲什麽要殺莺歌滅口,而她能确定的是,那一張令牌與端木煜翰逃不開關系。
他,好像清瘦了,顯得他臉上的棱角更加的分明,也愈加地風流倜傥,自帶一股風雅清逸之味,倒是讓水燕傾心一緊。
他的傷,大緻,還未好吧?
他的目光似要将她吞噬穿透一般,緊緊相随,落在她的眸間很久很久,慘白的唇動了好幾許,最終才化成了一句:“轉過身。”
水燕傾明事理地轉過了身,她微微閉上了眼。
她聽到了端木煜翰從無澤手中抽出布條的聲音,接着便是他的手從她的耳際前穿,将冰涼而柔滑的布條掩蓋在了她的雙目之上,他的指尖,輕輕從她的額間滑過,帶上了他獨有的淡淡蘭花香味,讓她深深一陣歎息。
他的動作很輕柔很緩慢,似怕會傷到了她一般,又似在戀戀不舍,想要傾訴什麽,卻最終都将這千轉百回化成了他在她身後一個打結的動作,輕緩之中,一個結,在他的手中缭繞而成,端落于她發間。
“走吧。”水燕傾耳畔聽見了他輕微的一聲,四周寂靜無聲,似慕容飛雪和無澤在此刻都停止了呼吸。
“好。”
水燕傾亦輕聲回答。
她的聲音是如此的輕,卻在偌大的宮殿之中回蕩,空谷而響。
水燕傾感覺自己被端木煜翰橫抱于了懷中,大緻是發覺她行走不方便,便直截了當地采取了這種方式。
水燕傾感覺自己的臉一陣燒,紅霞布上,好在有布遮住,倒也省去了好多麻煩。
她看不到端木煜翰眼中的表情,卻聽見了無澤的一聲笑聲,響亮地道了一句:“煜翰,我倒是從未見過你對哪個女子如此這般上心。”
“無澤,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端木煜翰低低一聲,是寬恕,亦是警告。
水燕傾卻感到他的氣息是如此之近,卻接着便感到自己的睡穴被端木煜翰輕輕一點,耳邊有微風拂過,一朵花瓣,在耳旁凋零的聲音。
她,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