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燕傾頗爲嫌棄地後仰,以躲過上官逸潇,卻見上官逸潇反貼了過來,一張臉,更大更清楚地放在了她眼前。
“上官兄,有話好說,好說。”水燕傾見躲不過,隻得嬉皮笑臉地跳到了一旁,眼神閃爍着問着上官逸潇。
“你這神情……有點不對。”上官逸潇托腮沉思着研究着水燕傾的表情,一副對女兒家心思了解甚爲透徹一般的心理專家模樣。
“咳咳……哪裏不對?”水燕傾别過去臉,警惕地望着上官逸潇。
這小子,輕功那麽好,該不是尾随在皇宮看見了自己和端木煜翰的那一幕吧?
上官逸潇湊近,神秘兮兮地瞪大了眼睛,又問道:“你……像個偷了腥的貓。”
“你才偷腥!你才是貓!”水燕傾捏緊了拳頭,亦瞪大了眼睛,反撲了回去,做了個貓咬人的模樣,雙手就要向上官逸潇揮舞過去。
卻被上官逸潇一把便握住了雙手手腕,皺着眉頭,一副“我了解”的樣子,緩緩說道:“不就是偷吃了幾個我的大水梨嘛……放心,我不會和你計較的。”
上官逸潇一拍胸脯,顯得自己大人有大量的模樣一般,惹得水燕傾“噗嗤——”一笑,亦一本正經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正兒八經地說道:“放心,吃了你幾個大水梨,過會兒還一半給你。”
“爲什麽是還一半?!不是全部還?!”上官逸潇十分義憤填膺!
水燕傾得了個空子便鑽了入了總都督府,回頭笑道:“上官兄大人有大量,自然不會和我這等市井小女子計較,是吧?”
上官逸潇被她嗆得說不出話來,隻得跟在她後面“喂喂——”地喊着,水燕傾卻悠然自得地大步小跳走在前面,絲毫不理會這個龍吟山莊莊主的焦急神态。
上官逸潇便這樣屁颠屁颠地跟她繞過了假山,終于耐不住了性子,橫擋在了水燕傾面前,别扭地漲紅了臉,幽幽地說道:“水梨就不用你還了。你這府邸裏,還有房間不?我要兩間。”
水燕傾剛想說“有啊!”,卻忽然想到上官逸潇明明就一個人,要兩間客房做什麽?
她眯起了雙眼,如同剛才上官逸潇貼近她的模樣一般反貼了過去,賊兮兮地問道:“上官逸潇,你,要兩間客房,莫非是……?”
上官逸潇剛擺手後仰着連聲說道“你這女人,想到哪裏去了!”,就被黃芍藥脆生生的一句“見過總都督大人。”給無情地切斷了所有可以解釋的話語。
水燕傾尋聲望去,好一個清秀佳人楚楚動人的美人兒!
黃芍藥于那一樹淡粉色桃花前盈盈怯生生地站着,雙鬓插上了小巧的珠花,雙頰薄粉,胭脂淡撒,櫻唇處一點绯色紅,雙眸流露着不谙世事,似看那花落花開閑情一世的淡離梳妝。
她今日得知要随上官逸潇來總都督府,便悄聲無息地梳了個淡妝,倒是讓水燕傾一見,便喜上梢頭。
水燕傾見上官逸潇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推了推他的胳膊肘,從袖口下伸出了一個大拇指,滿目欣賞無比地贊歎道:“上官兄,好眼光,好眼光。”
難爲了上官逸潇在一旁吃力地解釋着:“她是我在洛陽撿到的一個女孩子,我看她挺可憐的,才帶到你這兒了,千千萬萬不是你想的那樣!”
水燕傾一邊偷笑一邊像小雞啄米一般地點頭道:“上官兄,我懂我懂我都懂!不必解釋不必解釋。不就是騰兩個客房出來嘛,要是上官兄想騰一個,小女子也定當按照您的吩咐來啊!”
說罷,水燕傾又偷偷瞄了一眼眼前俏生生的人兒,唇邊都是“捉奸在床”的笑意。
上官逸潇無奈極了,弱弱的無力地辯解道:“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豈料水燕傾卻閉着眼睛潇灑無比地拍打着他的肩膀,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樣,歡喜無比地歎道:“上官兄,男人嘛,我懂,我懂。”
你到底懂什麽啊……
上官逸潇頭一歪,生無可戀地望着水燕傾歡快的身影一跳一蹦地去找藍衣拾掇房間了,心中頓有苦澀泛起。
我多願你心生而起的是醋意,而不是滿心真誠地歡喜?
上官逸潇靜靜地伫立在原地,他的雙眉緊緊而蹙,望着那遠去的人兒,眼裏落滿了孤寂和無奈,一樹梨花白襯得他的眼眸,愈來愈幽深,愈來愈濃郁。
大緻,燕傾,你還是不懂我的心思的吧。
我多麽熱切地盼望着哪天你能完完全全地了解,又害怕着那一天的到來,你會毅然決然地離我而去,而我最後連個朋友的身份和借口,都不能待在你的身邊?
我是那麽熱烈地期盼着你能缱绻于我懷中,卻又那麽清清楚楚地知道着,你的選擇,卻從來,都不是我。
風卷起他身後的如水一般的梨花瓣,如狂一般卷向了他周身,又随着風的離去,簌簌而落下,落于了他周身,肩頭,以及鬓角的眉間。
打着璇兒,顫顫微微,輕彈落下。
他一身紅衣,伫立,目光,在她離去的方向,凝結成了永恒。
在上官逸潇的身後,有怯生生的聲音柔柔地響起。
他聽到黃芍藥局促而躊躇地說道:“公子,我是不是誤了你的事?”
這一聲“公子”甜而又酥,絲絲滑滑便要潤進人的心裏,讓人狠不下心來責怪眼前的這位如同陶瓷般的妙人兒。
上官逸潇的菱形唇邊滑出了一抹淡淡的苦笑,他側轉過頭,雙眉仍有些蹙緊地望着黃芍藥,無奈地說道:“芍藥,無妨。你暫且先在這裏住下,等有了合适的地方和人家,你便走吧。畢竟你也到了适婚的年紀,留在我這個大男人身邊,多有不便。”
“公子,芍藥願生生世世服侍公子左右!”
芍藥見上官逸潇有趕她走的意思,眼中已經盈滿了晶瑩的一汪水,撲通一聲便跪在了青石闆上,抽泣不已。
上官逸潇低頭俯身将她攙扶起,輕輕歎了一口氣,淡淡說道:“芍藥,我知你感恩于我。但,終身大事,是要相愛的。”
芍藥迷蒙地擡起了雙眼,淚水仍挂在了胭脂紅的臉頰之上,她的耳邊,回蕩着上官逸潇的那句“是要相愛的”,櫻唇輕微而動,脫口而問出:“所以,公子,愛的是燕傾姑娘,對嗎?”
風,卷過沙,滑過青石闆,唯有,沙沙的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