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去答即墨澤的話,老國公亦不知該如何去答,于是乎,三人一前兩後地前行,倒是讓老國公擦了不少的汗珠子。
即墨澤卻輕松地很,一會兒摸摸這個竹葉,一會兒探探那個雀兒,驚得雀兒撲騰撲騰上下飛撲了好久,他才心滿意足地放下了手指。
不得不說,老國公愛鳥的很,處處都有雀兒。且不說養在籠中的,就連空中,也不時有鴿子時而飛過,撲閃着翅膀一下便入了後院的深竹林中,也不知是不是林中有好食相覓。
終于,連即墨澤也忍不住誇贊道:“老國公好興緻,倒是将這國公府邸活脫脫地變成了一世外桃源,倒是令本王刮目相看。”
“哪裏,哪裏,隻是一些薄技愛好,上不得台面,上不得台面。”老國公好不容易找到了話樁,自然是抹了抹汗吃力地打着官腔。
即墨澤亦笑而不語,目光盯在那一隻隻雀兒和鴿子身上,顯得興趣盎然無比。
淩十一則納悶地跟在即墨澤身後,想着,都跟了王爺十來年了,也沒見他對鬥雀兒這種事兒有興趣,怎麽的今兒來了趟護國公府,便像換了個人似的?
正在分神之際,卻聽到最前頭的端木煜翰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到了。”
即墨澤擡頭望去,有飛瀑濺眼而來。
隻見那立于眼前的是那别緻典雅的假山。假山有兩米餘高,飛瀑直流而下,濺起迷蒙無數的白色霧氣,帶上了青澀的苔藓味道,倒是沁人心脾。而那假山後是拾階而上的亭台,亭檐四角高高揚起,勾勒出天際的一線陽光,煞是耀眼奪目。
整個假山亭台又以後院深深的翠綠色竹林爲背景,顯得綠意盎然,生機勃勃。
拾階而上,立于亭台之上,便将整個府邸縱觀眼底,是碧波蕩漾的一汪池水,是随處可見的假山群,亦是飛天掠過的莺鴿。
左一侍女乃身穿米黃色紗裙,頭戴同色珠花,翡翠點綴耳旁,手抱琵琶,低垂眉眼,如泣如訴。右一侍女乃身着水粉色桃花瓣群,眉心間一點紅痣,雨燕輕紗,俏俏然坐于一旁檀色古筝之前,輕撥弦絲,起歌調。
即墨澤對倉促之間來訪,老護國公能做出此安排設宴,倒是滿意得很。
音律深深,美嘉佳肴,美人在側,瀑水飛流。
即墨澤先行拂袖落座,于正前方,他蓦地發現,此亭竟正對總都督府的閣樓。
僅僅是一街之閣,所以,窗棂深深處,倒影魅惑人心,倒是被即墨澤看了個清清楚楚。
他忽然有些個惱怒,一想到端木煜翰有可能立于此亭之中,借着月光遙望着水燕傾的倒影,心中便像打翻了醋壇子一般地酸澀。
竟被這小子,占據了地利!
這一晃神,即墨澤竟沒有意識到端木煜翰前來起身向他敬酒。
端木煜翰這次的敬酒有些個虔誠,卻是從側面而來,未擋住即墨澤望向總都督府的目光,低聲沉沉說道:“即墨,這杯酒敬你,謝你來看望家父。”
淩十一輕輕手肘一推即墨澤,即墨澤才似恍過了神一般,端坐如常,望向了這杯中之酒,道了一聲:“煜翰客氣了。隻是,近來本王身體微恙,不能飲酒,還望煜翰見諒。”
“王爺身體微恙?這是怎麽一會事?”老國公似十分地驚訝,連忙問候道。
即墨澤輕輕推開了端木煜翰手中的杯酒,搖擺着手淺笑着似無奈狀,不好意思地低笑道:“不怕國公笑話,昨日裏于總都督多飲了幾杯,總都督扶本王回府,替本王寬衣解帶之時,不小心脫多了,竟染了點風寒。”
說罷,即墨澤白玉般的臉上竟燒上了幾朵适時的紅雲,一副酒不醉人人自醉的神情,頗爲羞澀地沖着老國公一笑。
老國公亦心領神會,哈哈一笑道:“人不風流枉少年!王爺酒量似海,這美人恩,也似那酒深啊!”
老國公話音剛落下,卻聽得端木煜翰手中的酒杯一滑,“嘩啦——”一聲便跌落在地,碎成了七零八落的碎片,上好的千古醇美酒灑了一地的芳香,驚得兩座彈琴的美人兒都忘了撥弄琴弦。
端木煜翰的神色之間晃過了一絲出神後,立馬彎腰向即墨澤賠罪道:“臣,該死,自罰一杯。”
長發遮住了端木煜翰的表情,看不出他的神情,卻隻見他端過了另一酒杯,放于唇邊,一仰頭,便飲了下去。
酒入愁腸,惆怅,惆怅。
再擡眼之時,端木煜翰的眼中,已是該有的鎮定和淺笑茫茫。
“哎呀,煜翰,你這是做什麽。不就是摔了一杯酒嗎?多慮了多慮了。别人不知的,還以爲我甯國公多麽大的架子,以爲我,欺負了你呢。”即墨澤最後那一聲婉轉至極,嬌媚無比,卻似針芒戳向了端木煜翰的心。
你帶我來廊亭,告訴我,你可以日.日夜夜看到她的身影,我偏偏就避輕就重,告訴你,我和她已有肌膚之親。
這一回合,即墨澤勝。
端木煜翰凝望着即墨澤的嬌笑媚眼,突然笑得有些冷漠,他淺淺一禮道:“煜翰隻是有事相求,所以才喝得猛了些。素來聞甯國公有成人之美,不知此番可否滿足煜翰的心意。”
即墨澤的劍眉漸漸地蹙起,淩厲之色開始頓顯,寒意貼身而來。
他緩緩站起,望了望那總督府閣樓之處,笑了笑,轉過頭,望向了端木煜翰,逼近了一步,冷冷卻淺笑着問道:“哦?煜翰,不妨說說看?”
端木煜翰亦雙頰有淺淺紅暈抹過,他恭敬彎腰一禮,鎮重說道:“煜翰倒是真心實意地瞧上了新晉的總都督,想必王爺與她走得也是極近的。不知可否牽線搭橋一番,好圓了煜翰這日思夜想夜不能寐的小小心思?”
“咔擦——”一聲清脆的瓦碎之響。
是即墨澤一隻腳踏在了酒杯碎片上又碎上了一碎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