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鮮明地在水燕傾耳邊響起,輕掠過耳際,揚起了她墨色碎如雪的短發,于铮铮風聲中,她仿佛聽到了又有花瓣被風卷起,輕落于她臉頰。
閉眼,可聞見的芬芳。
而風,亦撩過即墨澤的發絲與衣袂,一同在空中,缭繞,淡然起舞。
他,溫柔地拂過衣袖,輕攬她的腰際,以谪仙的姿态緩緩而落,是與生俱來地從容與優雅,如初雪落春花遍地而生,又似朦朦細霧中冉冉悠悠升起的蓬萊煙雨。
讓她,忘記了挪開眼。
一旁,隐在墨色樹冠之中的上官逸潇,橫握于唇邊的欲吹起的翡翠色玉笛停滞于半空之中,他的目光随着二人的身影而動,似有千堆雪被風狂卷而起,紛紛揚揚地揚滿了整片天際,卻又戛然而止,瞬的一聲,轟然塌落。
玉笛的纏金絲如意結在涼風中輕輕晃悠,似有萬般情愫在纏綿缭繞,卻隻能随着風的逝去,落在了無聲的空氣裏,缱绻成了煙缟。
上官逸潇從未承認過自己敗給即墨澤過,可是這一次,他卻覺得,他輸得很徹底。
因爲女人。
輕收玉笛攬入袖,他目光亦落寞而收。
正當即墨澤攬着水燕傾輕點落地之時,背後,一道人影閃過,似光如劍一般貼身而至了努爾赤和雲裳的身邊!
幾乎是與此同時,來人手中擲開了一團煙霧,立刻在空中擴散而開,瞬間,以她爲中心的周圍被白色的煙團包圍,不見任何人影!
即墨澤立即以袖捂過了水燕傾的口,亦屏息凝神而望,眉間緊鎖,似在深深思索着什麽。
于樹冠之上的上官逸潇亦飛身而下,落于即墨澤和水燕傾之前,以戒備的姿态以防不測。
隻聽道她低沉暗語一聲:“快走。”,便有三道人影在漫漫白色煙霧之中沖天而出,直擊蒼穹飛速地逃離而去!
随着“哐當——”一聲物體掉落在地的聲響,三人的身影已經在空中化成了莽莽星辰,再也無法去追尋。
一陣風肆虐而過,吹散了濃濃的白色霧團,飄向了更遠的天際。
而赫然出現在三人面前的,是一枚精巧至極的檀香木刻令牌。
上官逸潇的目光緊緊地鎖定在那枚令牌之上,越來越幽深。
水燕傾遲疑了一下,上前彎腰,輕撿起了這枚令牌。
隻見令牌呈木刻矩形,周身皆以龍騰圖案相雕飾,龍鱗片片清晰可見,皆以張牙舞爪之勢吞吐着雲霧,栩栩如生。而中間的以隸書相描的“令”字下面清晰刻着四個大字!
“龍吟山莊?”水燕傾輕念而出,回頭望向了微微帶有驚異之色的即墨澤以及一臉如死灰的上官逸潇。
即墨澤眸間閃過一抹異樣的神色,目光似漫不經心地落在了上官逸潇的身上,淡淡而道:“想不到上官兄的龍吟山莊如今人才輩出,竟然可以在莊主手下獨自将人帶走,前途無可限量。”
什麽?!
水燕傾頓覺自己的腦中似有炸裂之聲,她怔怔地站在原地,目光移向了沉默不言卻似隐忍而發的上官逸潇臉上,又艱難地移向了手中的令牌,難以置信地将剛才帶走努爾赤和雲裳的女子與上官逸潇聯系在了一起,一抹陰謀湧動的感覺在她心中層出疊湧。
原來,他是龍吟山莊的莊主。
水燕傾緊握住了那枚令牌,目光漸漸收緊,難以置信地問道:“上官逸潇,是你帶我來到了此地,又命人将這一切攪亂嗎?”
上官逸潇始終緊鎖着眉,眼中已有憤怒的火焰,他揚起了狂妄不羁的下颚,上前幾步,逼近了水燕傾跟前,深深地盯着她的眼,臉色凝重地說道:“若我說,不是,一切我都不知情。你會信嗎?”
水燕傾仰頭亦皺眉望着他的眼,他的眼中,有被背叛的懷疑,有被利用的憤怒,但,最濃烈的,竟然是他想知道答案的熱切。
水燕傾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的錯覺,她竟覺得,眼前的上官逸潇,在等着她的一個答案。
可她,卻躊躇了。
她緩緩地低下了頭,輕輕地回答了一句:“我不知道。”
她的話,一字不差地飄進了上官逸潇的耳中,他的眼裏閃過了一絲痛楚,低下頭,他低沉似深淵裏的暗河一般沉沉說道:“果然,是我妄想了。”
還沒等水燕傾弄明白上官逸潇的話爲何意之時,隻聽道一聲龍吟清嘯之聲,上官逸潇寬大的袖口盈滿了清冷之風,從不束帶的長發亦随風狂亂舞起,呈欲歸去的姿态。
即墨澤卻高亮一聲在他身後響起!
隻聽到即墨澤清楚而笃定地說道:“上官逸潇,我相信不是你所爲。”
似一陣暖流湍急過上官逸潇的心髒,真摯至極,撞擊着他的血脈,卻又偏偏夾帶了一個人的身影,徒徒的,令他生出了幾分苦澀與酸意。
“即墨澤,這件事,我會給你一個交代。”上官逸潇背對着即墨澤,深深地望向了水燕傾,眼中,是如冰山峰尖的石碑一樣厚重的流光。
水燕傾失措而站,她不知爲何上官逸潇的目光似被深深傷害過一般,竟磨滅了他本該有的放蕩不羁。
在水燕傾恍惚的這段時間裏,她突然覺眼前如同紅光掠過了天際,再凝望之時,上官逸潇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面對她而站的,是一身黑衣束身而站的即墨澤。
她看到他一步一步地緩緩向她走來,薄唇涼意邊是深深的笑意,而狐媚的眼裏卻似落滿了落英缤紛的碎雪花瓣,耀眼得似所有的星光照耀集于他一身,而他的身後,所有的景色黯然失色,隻剩他一瞬的光芒。
她有些慌張地站在了原地,怔怔地看着他在她眼前站定,輕輕攬她入懷,熟悉的一股木蘭香脂味萦萦繞繞,直至她敏感的耳際,缱绻散成了微風裏恰逢花開的不期而遇。
她聽到即墨澤略帶疲憊的聲音在她耳邊溫柔響起:“爲何不是讓我一道前來?爲何不告訴我,你與她有三日之約?從今往後,燕傾,能不能你第一個想到的人是我?”
水燕傾聽到了自己的心,似玻璃被撞擊碎落在地的聲響,零零落落晶瑩閃亮地碎了一地的心疼。
她側伏于他寬厚的肩,輕聲,而漣漪無數地回蕩出一句:“好。”
她沒有看見,即墨澤的眼裏,似寒冬裏的冰面突然被拂過了一陣暖暖的春風,料料峭峭地便盛放了整片盛夏裏才有的耀眼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