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淺笑太過于緻命,以至于在多年以後的一樹木蘭花下,水燕傾仰頭,穗穗迎風落下的是他今日裏瑩瑩微光裏的微笑低語,漫漫時光裏的淺默溫存。
恍神之間,端木煜翰修長如玉的手指已經扣上了那雕花镂空檀絲木盒的精巧翡翠搭扣之上。
聽到一聲輕微的鎖開的清脆響聲,水燕傾才如隔了世般晃過神,隻聞到木盒内一抹好聞的淡沉香味,盈盈繞繞婉轉而來,倒是偏中了她的喜好。
正當她探頭欲看此物到底是何物之時,卻聽到如血瑪瑙珠簾外一人輕笑了一聲,似輕蔑,又似摻雜了陰冷,讓水燕傾周身感覺一冷。
“咔——”一聲,端木煜翰的玉指已經将木盒合上覆于左上角的一朵木刻精雕蘭花之上,微微一動,水燕傾看到了他眉間的一抹冷峻之色,似在冰天雪地裏沉寂了多年的冰霜之氣,任她,是撫之不去的顔色。
“燕傾,煜翰有客來訪,先行告退。”端木煜翰低眸之時,已是滿面春風之色,似三月裏的南朝煙雨裏瞥見的煙花,好看至極。
絲毫見不得一抹冰冷入三尺的冷峻。
水燕傾訝于他一瞬間的轉變,竟是如此地自然毫無瑕疵,就像天生便是如此的變幻無常,任人挑不出一絲一寸的不妥。
一如他往日裏,淺淺醉人意的微笑。得體,無遮無攔。
但,水燕傾豈是不知,何人天生會如此,臉上的如沐春風大概不過是在狼穴虎洞裏走了一遭百煉成鋼而已。
她低下眸,低默了一聲:“好。”
低低的聲音裏,亦聽不出任何的波瀾。
端木煜翰的眼眸忽動了一下,像是被夜風吹過燭火的晃動,忽明忽暗,深到像一潭死寂的湖水突然被擊中,蕩卻無數的波紋後卻又平靜如初。
隻剩下了那擊中湖面的如玉之石,沉沉寂寂地便趟在了湖底最深處,一抹折射的無垠的光亮。
他聽出了她語氣中的疏離。她比他想象的,還要敏感,和聰慧。
端木煜翰默不作聲地将水燕傾平躺放于涼絲蠶枕上,那一抹濃烈的桃花釀味已然消散不見,隻剩下淡淡的木蘭花開的香味趁時機又竄至了水燕傾的鼻尖。
她微微怔了怔,輕合眼,似疲憊不堪。
“燕傾,你餘毒剛解,身子還乏,早些休息。”端木煜翰替水燕傾拈了拈被角後,輕聲道了一句,轉身便離開。
不忘了将她合上了帳幕。
水燕傾側了側身,向了裏。
他一向都是如此的細心體貼入微吧。
再回頭轉身之時,卻隻看到了端木煜翰長袍及地,一身淺白而颀長的背影,晃過了濃墨重彩的屏風之畫,猶見他白色玉帶随風而揚,似要淺默低訴着什麽,卻在轉門輕身而出的那一霎,低垂而落,不見了帶絲如玉而舞。
大緻,他是有話要說的罷。
水燕傾隔着水藍色的簾幕見樹影晃過了陽光,斑駁陸離在了屏風之上,竟,落墨成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