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幹淨的手法……”
蔡京冷笑了一聲,要是到了這個時候,他還不知道是誰動的手的話,那他也不用當這個宰相了。
“你怎麽說?”
蔡京深吸了一口氣之後,面色陰沉的看着自己的兒子問道。
“父親的意思是……”
蔡翛說話之間,伸手指了指梁府的方向。
“太子原本已經頹勢不可挽回,幾乎已經到了生死關頭,賈奕的事情郓王本就要動手了,可是忽然之間峰回路轉,僅僅過了兩天的時間,梁師成居然忽然倒向了太子,你不覺得這其中有什麽蹊跷嗎?”
蔡京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自顧自的再次說道。
“可是,那和今天的事情有什麽關系呢……”
蔡翛還是一頭霧水,不知道父親到底要說什麽。
他雖然也算是才華橫溢,但是,在這些權術謀略上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
這也是爲什麽到了目前爲止,蔡京明明都已經七十多歲了,卻偏偏一直不願意交權的原因之一。
他在這個位置上摸爬滾打了這麽多年,心裏當然明白,德不配位才是這世上最恐怖的事情。
無論是蔡莜還是蔡翛,兩個人各有各的優點,但是缺點也太明顯了。
蔡莜小處有餘而大處不足,做事情的時候總是太過小家子氣,總是糾結于一城一地的得失。
而蔡翛則和自己的大兒子剛剛相反,他這個人雖然大局觀不錯,但是問題是,做事的時候總是好高骛遠,根本看不到自己腳底下的東西。
忽略了細節,自然而然的就會被蒙上眼睛。
這種事情對于一個普通人來說,或許問題不大,可是放在一黨魁手這個位置上,那可就是緻命的缺點了。
他之所以能夠沉沉浮浮三登相位,靠的不就是察言觀色識人辨人的本事嗎?
他之所以總能夠再正确的時間,做出對自己最有利的抉擇,原因就是因爲,他有一雙善于發現問題的眼睛。
“郓王和太子都在拉攏梁師成,而且這事情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太子身邊真要是有高人能夠幫他出奇謀劃奇策的話,他會是今天這個德行嗎?”
蔡翛還是沒有明白父親的意思,所以他隻能有些尴尬的朝着父親拱了拱手。
“梁師成公開表示支持太子是在那一天?”
蔡京有些失望的搖了搖頭,然後再次問道。
“好像是在十五大朝會那天!”
蔡翛回憶了一下,這才試探着說道。
“太子到太學是哪一天?”
“好像是二月十三……”
“明白了嗎?”
蔡京再次深深的看了自己的兒子一眼。
“您的意思是給太子出謀劃策的,正是這個韓墨?”
蔡翛。猛的一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他忽然發現自己好像一下子豁然開朗了。
“沒錯,順着這個思路再說下去!”
蔡京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
“郓王和太子都在争奪梁師成,可是這都過去一年多了,他們兩個誰都沒有得手,梁師成穩,坐釣魚台,誰也不偏不向,那他到底是用什麽法子說動梁師成的呢……”
比較起怎麽對付梁師成來,蔡京好像對韓墨的興趣明顯更大,一步步的引導着自己的三兒子,朝着正确的方向思索。
“請父親賜教!”
蔡翛這下子是心服口服了,有些羞愧的問道。
“其實很簡單,郓王如今如日中天,可是,這同時也是他的缺點,他的身邊人才實在是太多了,可以說多一個梁師成不多,少一個梁師成不少,而太子可就不一樣了!”
“太子的身邊并無強力人物庇護,若是梁師成在這個時候給他以庇護的話,定然會讓太子感激涕零,一個是錦上添花,一個是雪中送炭,換個是你的話你如何選?”
雖然蔡京并沒有任何證據證明韓墨和太子曾經說過這些事情,但是他卻從這些細碎的線索之中,抽絲撥繭一般的還原出了問題的原貌。
光憑借着這份功力,就算是韓墨在這裏也不得不說一聲佩服。
“這話雖然是這麽說,但是您怎麽就斷定,這麽一個區區的太學生,能給太子出出這樣的主意來?”
蔡翛琢磨了片刻之後,還是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所在。
“你再想一想,梁府的那些奴才們平日裏是個什麽樣子?如果不是因爲梁師成早有交代的話,那些奴才們會對區區的一個太學生如此客氣嗎?幾十萬貫銅錢,他們能讓他就這麽拿走?”
“呼——”
蔡京說完之後,蔡翛如同是鬥敗了的公雞一般,一屁股坐在了自己身後的椅子上。
這下子他總算是明白了,自己和老頭子之間的差距可不是一般的大。
“那要是這麽說的話,那今天晚上的事情豈不都是他們算計好的?”
好半晌之後,蔡翛這才擦了擦自己額頭上的冷汗,有些後怕的說道。
“設計倒未必是設計,明天一早你親自拿上一百萬貫銅錢的憑據,給我送到梁府去!”
蔡京不動聲色的說道。
“銅錢倒是小事,可是萬一這件事情要是洩露出去的話……”
蔡翛有些擔心的說道。
“這世上哪有什麽不透風的牆?這眼睛和耳朵長在官家的身上,重要的不是别人說什麽和拿出什麽,而是官家想不想聽和想不想看!你,明白了嗎?”
蔡京很有深意的,再次看了看自己的三兒子,歎了口氣之後,這才慢悠悠的起身,準備再次回房睡覺。
“父親,哪這個孽障……”
“這次的事情他已經得到教訓了,我看這幾天,你不妨尋個機會,給他在六部裏尋個差遣吧!這進士出身嘛,有固然好,但是沒有也不是什麽大事!”
蔡京說完之後,拄着自己手裏的拐杖,慢悠悠的再次走入了黑暗之中,雖然他走得很慢,但是步履卻無比的紮實。
反而是蔡翛,看着父親遠去的背影,整個人的目光忽然變得無比的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