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你。”男人眉眼一喜。
綿綿愣了愣,覺得這張臉似曾相識,卻又一時想不起是誰。
見她如此,男人便笑了:“我是慕戰,你不會又忘了吧?”
慕戰?
聽到這個名字,綿綿當即就想起來了。
覺得自己有些失禮,連忙笑道:“沒有,怎麽可能會又忘了,隻是你今天這身,太帥了,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此人是聶弦音的高中同學,讀書的時候暗戀過聶弦音,去年她在一家咖啡廳當服務員的時候,他正好來那家咖啡廳喝咖啡,遇上了,她不是聶弦音,自然不認識他,是他識出了她。
兩人坐下來聊了會兒。
她告訴他自己生了場大病,忘了以前的一些事,他追憶了一番讀書那會兒的一些人和一些趣事,不難聽出他曾經默默喜歡過聶弦音。
她也沒放心上,畢竟她不是聶弦音。
當時出于禮貌,在對方的要求下,他們互加了微信,後來他主動找她聊過兩次,她都是敷衍一兩句就沒怎麽搭理,沒想到今天在這裏遇上了。
“是嗎?”慕戰唇角一勾,垂眸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襯衣西褲,“有你今天漂亮嗎?”
他其實早就看到她了,隻是她這身打扮、這幅妝容,讓他差點不敢認她。
綿綿一門心思想要離開,又擔心被周童童和其他人發現了她們穿着一模一樣,心不在焉地敷衍着慕戰。
“那個......對不起,慕戰,我還有點事......”
慕戰看着她,漆黑的瞳底有些些失落,點點頭:“嗯,你去忙。”
綿綿便提了裙擺,踩着高跟鞋,繼續往外走。
走了一半,蓦地想起一件事,回頭,卻見慕戰已經從身旁經過的服務生那裏拿起一杯酒,走去了别處。
再看況擎野和周童童,被好幾人圍住,正品着美酒談笑風生。
心念一動,她自身邊餐桌上端起一杯酒,就朝慕戰尋過去。
因爲想速戰速決,所以腳下的步子走得比較急,這時,一個手端托盤送酒的服務生恰好也腳步匆匆從她面前經過,兩人就撞上了。
好在兩人是斜撞上的,不是迎面撞上,而且年輕服務生反應也快,當即閃避,所以,除了綿綿手裏酒杯裏的酒撒潑了一些出來,沒造成其他什麽後果。
“對不起,小姐,給您換一杯。”
服務生一臉歉意,接過綿綿手裏的酒杯,又從自己手中托盤裏重新端了一杯酒遞給她。
綿綿心思不在此,見也沒有什麽事,便也不以爲意。
“謝謝。”接了酒就走。
看着她的背影,服務生唇角一勾,眼底浮起一絲陰笑,側首,對着某個方向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慕戰。”
綿綿端着酒杯走到慕戰面前。
慕戰有些意外她的去而複返。
“忙完了?”
綿綿含笑點頭。
抿唇靜默了一會兒,“慕戰,我記得那時你跟我說過,原本你大學畢業是進特警的,後來因爲家裏爸爸媽媽考慮到你的血型特殊,怕你發生什麽意外,所以,就給你施壓,強行讓你放棄了特警這份工作,讓你學商,接手家族生意,對嗎?”
“對呀,”慕戰點點頭,“特警我就幹了一年,其實我挺喜歡那份工作的,那是我小時候的夢想。雖然我血型特殊,但是我有儲備啊,十八歲起我就每半年抽血一次,半獻半儲備,像我們這種特殊血型的人都是這樣做的,自己給自己儲血,以備不急之需,但我爸媽不這樣想......”
“你是什麽血型?HR陰性血嗎?”
“不是,比那個還要稀少。”
“是什麽?”綿綿聽到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聲,就像是要從胸腔裏跳出來一般,“類孟買嗎?”
慕戰露出驚訝的表情:“你知道?是恢複以前的記憶了嗎?”
讀書那會兒,班上的同學都不敢碰他,因爲都知道他血型特殊,怕一不小心讓他碰着磕着流血了,自己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真的是類孟買?”綿綿激動了。
慕戰笑:“是啊。”
“那......”綿綿咬唇,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捂着自己“砰砰砰”如同戰鼓在擂的胸口,紅着臉開口:“我......我可以求你幫個忙嗎?”
“什麽忙?”
見綿綿一副欲言又止,猶豫不決的樣子,慕戰又接着補充了一句:“需要我幫什麽忙,盡管說,隻要我力所能及,我一定幫。”
綿綿依舊咬着下唇不敢說,一張臉都紅破了。
力所能及肯定力所能及,隻是這話,讓她如何說出口呢?
想起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她頭皮一硬,朝慕戰招招手,示意他近一點。
慕戰便微微傾了身子,湊到她面前,與此同時,她也踮起腳尖,湊到他耳邊。
“我是想,能不能讓你捐點......捐點精子給我?”
慕戰一怔,愕然看向她。
以爲自己聽錯了。
“什......什麽金子?”
“不是金子,是精子,男性的精子。”綿綿一張臉紅成了番茄,都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了。
慕戰錯愕。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一個人影竄了過來,将依舊湊在綿綿面前,還保持着傾身姿勢的慕戰往後一拉,綿綿還未反應過來怎麽回事,甚至都沒看清來人,“啪”的一聲清脆,她的左臉就重重挨了一記耳光。
她被扇得頭一偏,踉跄後退了兩步。
“想勾引男人,你來錯地方了吧?這裏是酒會,不是夜總會!”
來人氣勢洶洶,說的話跟她扇出來的耳光一樣絲毫不留餘地。
綿綿穩住身子看過去。
是個看起來非常年輕的女孩,一身淺黃色的短裙禮服,瘦瘦小小的,可給人的感覺卻是一臉的跋扈。
見現場不少人的視線都吸引了過來,慕戰皺眉,拉過女孩:“碧書,别胡鬧。”
“我胡鬧?”女孩扭頭,看向慕戰。
“你誤會了,她是我高中同學。”慕戰已經很不悅了,但是這種場合,他還是耐着性子解釋。
“知道啊,”女孩一臉的倨傲,“就是你手機微信上那個被你備注叫‘痣’的同學嘛,對了,今天正好當事人在,我特别想知道,到底是她的名字就叫痣呢,還是你他媽慕戰心頭的朱砂痣啊?”
“碧書!”慕戰冷了臉。
可女孩就是不依不饒上了,“怎麽?有種叫人家痣,沒種讓我說啊?還有,你們同學之間都這樣開放嗎,男男女女大庭廣衆之下卿卿我我,大聊男人精子的問題?”
“夠了!”
見不少人圍觀了過來,慕戰徹底動怒了。
跟綿綿說了聲“對不起”,示意她先走。
畢竟從未經曆過這種事,綿綿還有些緩不過來,爲那突如其來的一巴掌,也爲這一通突如其來的羞辱。
意識到大家都朝這邊圍過來,且已經有不少人在對着她指指點點,她才陡然回過神,然後如同驚弓之鳥一般,倉皇逃竄。
還沒走兩步,一人就直直擋住了她的去路。
她低着頭,準備從此人的邊上過去,可她朝左,對方就朝左,她朝右,對方就朝右,就是不讓她過去。
她擡頭,對方揚臂,速度之快,她都來不及閃躲。
“啪”的一聲,她原本痛得火燒火燎一般的左臉又重重挨了一記耳光。
眼前金光一冒,她差點沒站穩。
尼瑪,一個一個都當她是拳擊沙袋了?
憤然望過去,剛準備罵人,赫然發現打她的人是周童童,她瞬間就失了底氣。
“那天你害我受傷,今天你穿得跟我一模一樣來參加酒會,你什麽意思?”
雖然漂亮的半截面具遮住了周童童半邊臉,也遮住了她臉上的猙獰,但是,她咄咄逼人的口氣依舊說明了她此刻的憤怒,還有剛剛那不遺餘力的一巴掌。
綿綿無從解釋。
腦中一片空白,她怔怔擡眼,下意識地在人群中搜尋着某人。
并沒有看到他。
“你可知道,我身上的這套禮服,這雙鞋子,這個包,都是Dior定制款,你懂什麽是定制嗎?換句話說,它就是僅有,它就是唯一!你說你穿着這些仿制的赝品跑來參加酒會,你到底是來膈應我,還是你來膈應你自己?你哪來的臉和勇氣?”
周童童唇角勾着一抹嘲弄和輕蔑,傲慢地睇着她。
張碧書面露得色。
有人幫她教訓這個女人,她當然求之不得,何況這個人還是影視巨星,今天晚上全場的焦點人物周童童。
那殺傷力,絕對一流。
圍觀衆人也更加對綿綿指指點點起來。
綿綿自己也發現,單看自己身上,無論是禮服,還是包,還是鞋子,都是那種質量非常好的,可是,如今跟周童童站在了一起,一比較才發現,周童童的禮服料子明顯更滑,水鑽更閃,包的成色也更亮。
所以,周童童說的話,她相信是真的。
她真的穿了一身假貨。
都是一群上流社會的男男女女,平時最瞧不起的就是這種打腫臉充胖子的窮屌絲。
所以,議論也毫無顧忌,甚至連音量都不壓一壓。
“竟然仿童童小姐的穿着,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的德性,怎麽就有這麽不知天高地厚,毫無自知之明的人?”
“是啊,這就是典型的,畫虎不成反類犬。”
“這女人誰呀?你們認識?”
“不認識,說不定是混進來騙吃騙喝的,畢竟這裏的高級酒高級點心都不要錢。”
“不是,是混進來釣男人的,剛才你們沒看到嗎?就那個,張碧書小姐,還打了她不是,好像是她勾引張小姐的男朋友慕少......”
不堪入耳的議論綿綿自是全都聽到了,她攥緊了手裏的高腳杯,妝容精緻的小臉蒼白如紙,如此一來,越發顯得左臉上的那幾個指印更加鮮紅。
慕戰準備上前,卻是被張碧書拉住了手臂,“你若敢上去英雄救美,我就告訴慕叔叔,你喜歡這個女人不喜歡我,看慕叔叔整死不整死這個女人?”
“你——”慕戰氣結,終是停了腳。
陸思音也端着高腳杯,站在人群中。
畢竟是S市第一名媛,她當然不會參與那些沒素質的議論之列,隻靜靜地看着這一切。
衆人都圍成了一圈,圈中站着穿着一模一樣的周童童和綿綿。
議論聲越來越多,而且很多人已經拿起了手機在拍,還有刺目的閃光燈以及相機快門的“咔嚓咔嚓”聲。
政府這麽隆重地舉辦酒會感謝商界精英,怎麽可能會不請幾個知名報社的記者?
綿綿隻覺得耳邊聒噪,腦子裏嗡嗡嗡的,就像要炸開了一般,從沒經曆過這樣的羞辱,也沒有應對這種場面的經驗,她隻想逃離,逃離這樣一群人,逃離這是非之地。
可是周童童就是攔在前面不讓她走。
“今天你必須給我一個解釋,否則,别想離開!”
“解釋什麽?”一道低沉的嗓音突然響起。
衆人一怔,紛紛循聲望去。
不遠處清隽不凡的男人正邁着大長腿,朝這邊走過來,面沉如水,步履從容。
“況總來了。”
“況總。”
圍觀的人群自動退開一條道。
“況總來了肯定要爲童童小姐出氣。”
“是的,這個女人死定了。”
見到男人,周童童也是委屈的小嘴兒一撅,拾步就迎了過去,“擎野。”
綿綿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想的,連被兩人扇兩耳光,她都沒有想哭,被這麽多人指指點點羞辱,她也沒有絲毫淚意,卻在看到男人的那一刻,竟然眼角一澀。
她低下腦袋,不去看他。
如果他寄給她仿品衣服鞋包,就是爲了這一幕,就是爲了羞辱她讓她出醜,那麽,他的目的達到了。
然,人生就是這樣奇妙,你永遠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麽。
就在周童童迎過去,準備挽住男人胳膊朝他委屈撒嬌的時候,男人卻是腳步未停,讓她挽了個空,徑直經過她的身邊朝前走。
就在大家以爲男人徑直走向綿綿,是爲了找她麻煩,給周童童出氣的時候,男人卻是一手攬了對方的腰肢,一手接下對方手中的酒杯。
與此同時,還說了一句看似責怪女人,實則寵溺無邊,而對其他人來說,就如同平地驚雷一樣的話。
“懷着孩子還喝酒,你就沒有一點做媽媽的自覺性嗎?嗯?”
說完,仰脖,一口将高腳杯裏的紅酒飲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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