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綿綿腦中快速思忖接下來該怎麽辦的時候,男人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男人瞟了一眼來電顯示,拿起手機的同時人也站了起來,推開老闆椅,邁腿朝門口走去。
綿綿怔了怔,這是要出門接電話嗎?
難得有此機會,她連忙取了墨鏡,掏出口袋裏的眼藥水,慌急擰開蓋子,往兩隻眼裏一通大擠,感覺到眼藥水順着眼角往下流,她快速将藥瓶塞進包裏,起身,然後就如同離弦之箭一般朝男人沖過去。
“況總。”
男人正準備拉門。
她跑得太快,慣性太大,一時沒刹住腳,就直直撞到男人的背上。
鼻梁額頭撞在男人結實堅硬的背上,她痛呼一聲,眼冒金星,同時也吓得不輕,本能的又往後一退,腳下趔趄,沒能穩住,一屁股摔跌在了地上。
頭上的帽子掉了,挎包裏的東西也散落了出來,包括那瓶眼藥水。
都顧不上屁股疼,她趕緊去搶撿,可是,男人已轉過身,她的手就僵在了半空中。
然,男人的視線已經落在了她手下的地上,那瓶眼藥水上。
綿綿腦子裏一嗡。
“那個......那個,不瞞況總說,我年紀輕輕,其實是一身的病,不僅有嚴重的先天性心髒病,還有眼疾,見不得強光,這也是我爲什麽戴那麽個大墨鏡的原因,你看,墨鏡一摘,這辦公室裏光線還不是特别強呢,我就已經控制不住流眼淚了。”
邊說,她邊擡起手背去抹流了一臉的眼藥水。
男人面無表情地瞥着她,手機還在響鈴。
綿綿被他看得有些發虛,隻得指了指他的手:“況總先接電話。”
男人轉身,拉開門,邁了出去,在手機響鈴結束之前,長指劃下接聽鍵:“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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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裏,綿綿甚是沮喪地從地上爬起來,并将散落在地上的東西都撿起來放進包裏。
其實,她是想跟男人哭訴自己的家境的,結果,誰知道眼藥水掉出來了。
今天真是諸事不利。
沒多久,男人就接完電話回來了,徑直經過她的身邊走向辦公桌。
綿綿頭皮一硬,“況總,其實我今天來,是想跟你況總說明一下我的情況的,這筆損失,我真的真的賠不起,我沒有騙況總,那些千真萬确就是我的全部身家。”
她指了指男人面前桌上她放的那些東西。
“我爸媽原本都是老師,爸爸上課的時候,不小心推了一個調皮搗蛋的學生一把,那個學生腿摔斷了,學生家境特别好,聽說每年都給學校捐款,學校迫于壓力,将我爸開除了,我媽也因爲這件事從任課老師調到了學校食堂後勤部,我沒有什麽專長,又因爲前幾年身體出了些狀況,一直沒有什麽正式的工作,可以說,我媽的那點收入是家裏唯一的經濟來源,就是因爲這樣,我才去應聘你們況氏的瑤琴師傅的,誰知道惹出了這麽大的事,我.....”
綿綿咬了唇,眼睛有些酸澀。
人,就是這麽奇怪的東西,本來,沒眼淚弄假也想弄點眼淚出來,現在想哭了,她卻硬是将那點淚意給眨了回去。
男人看着她,目光深邃,情緒不明。
好一會兒開口:“所以,你的意思是,這件事就這麽算了?”
“不是,我隻是實事求是将情況跟況總說清楚,我一時半會兒肯定是還不起這筆錢的,就算況總将我告上法庭,我也還是還不起,不過,我會瑤琴,我會做飯,我會打掃衛生,我還會......”
拼模二字差點就脫口而出了,猛地意識到,她跟别人還有協議在,保密協議,所以,就立即住了口。
“隻要況總給我機會,讓我慢慢還,我......”
“知道況氏的保潔阿姨月薪多少嗎?”男人突然開口将她的話打斷。
綿綿搖搖頭。
她的确不知道。
“五千。”
五千?
綿綿一怔,那麽高?
“所以,況總的意思是......”
讓她來況氏上班做保潔?
其實在況氏做保潔也挺好的,比外面很多坐辦公室的工資都高呢。
她當收銀員一個月還不到三千呢,每天上十二小時,還沒有節假日。
“一月五千,一年六萬,十年六十萬,一百年六百萬,你是打算還幾百年,讓你的子子孫孫接着還嗎?”
綿綿:“......”
這才明白過來男人突然提保潔員工資的原因。
垂眸咬了唇,她無言以對。
的确,她一輩子也還不起。
男人淡瞥着她。
誰都沒有說話。
最終,還是男人打破了沉默:“這樣吧,你替我演一出戲,看你的表現,再談賠償問題。”
綿綿聞言一喜,擡頭:“什麽戲?還是上午談瑤琴的那場戲嗎?”
“不是,就演那個被我搞大肚子的女人。”
綿綿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住。
演......演什麽?
不是十分懂他的意思。
“老爺子要見你,你随我去見他一面。”男人惜字如金,言簡意赅。
綿綿基本上懂了。
就是這個男人的爺爺知道他在外面将一個女人的肚子搞大了,要見這個女人,然後,她就演這個女人,跟他一起去見他爺爺,是嗎?
“什麽時候去?”
隻要能讓賠償有商量的餘地,别說讓她扮個孕婦了,就是讓她扮個産婦,她也願意。
男人擡手看了看腕表:“還有半小時下班,下班就去。”
“哦。”綿綿點點頭,又想起什麽,指了指外面,“那,我讓我朋友先回去?”
男人伸手拿起桌上的一本文件夾,打開,眉眼低垂淡聲道:“她已經回去了。”
啊?
懷懷已經回去了?
所以,是他剛才出去接電話的時候,讓懷懷走的嗎?
對,剛才那個電話就是老爺子打的,她聽到他叫“爺爺”來着。
見男人又投入了工作,她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麽。
“那個......我要不要回去換身衣服?”
其實,今天爲了面試,她已經穿了一件比較新的韓都衣舍的條紋襯衫和牛仔褲,回去換也沒什麽好換的。
隻是,這種一百多塊錢的衣服穿在身上,跟他這樣的男人站在一起,也太......
“不用。”男人頭也未擡。
“哦。”
不用最好,反正是他說不用的。
“那......咳咳,”她清清嗓子,“需要給況老準備什麽禮物嗎?”
“你有錢嗎?”男人依舊眉眼不擡,擰開鋼筆,在文件上唰唰唰寫着什麽。
“沒有。”
男人便沒了聲音。
好吧。
所以,禮物也不用準備了是嗎?